1

算命店门被推开的时候，王山正雄踞在沙发上，端着盘饺子一个个往嘴里送。门打开他也没抬头，只是嘟囔一句：“让你买醋你怎么才回来。”

但没有回答，王山这才回头，看着眼前的圆球，瞪了瞪眼。

“您是王半仙吗？”那人也不知道往身上套了多少件五颜六色的羽绒服，即使如此，声音还是带着哆嗦。

“春节休息，不营业。”王山不耐烦地伸手指指门口玻璃上贴着的过节通知，却看那人从包的严严实实的口罩里伸出一条细长分岔的舌头，在空气中短短停留一瞬，仿佛在测定房间里的温度，然后才一件一件从身上往下扒羽绒服。

王山放下胳膊，眼睛眯了起来。

“是妖怪啊。”王山放下筷子，从身后一抄，一柄锤子就在手上了，“寻仇？找茬？”

“别别，上仙，我来请您帮点忙。”那人终于把羽绒服脱剩最后一件，看王山的表情，赶紧连连摆手道：“我，我是来找您帮忙的，不是寻仇！”

王山仍然警惕地看着他，准确的说，是盯着他难以察觉，微微竖立的瞳仁，和大红色围巾下，脖子上若隐若现的鳞片。过了好一会儿，王山终于开口：“你血统不纯，姓奚还是姓佘？”

那人把深绿色的口罩摘下来，露出一张瘦削平凡的脸：“我姓方，是外域一个挺远的地方来的。我们那里蛇蜥不分家，也有和人结婚的。”

“那你一个冷血动物，来冬天的北方找什么不自在？你看你冻得这个样子……我倒有办法把你送南方去，赤道边上也行。”王山终于有点放松，把锤子横放在膝上，重新端起饺子盘。

“变温动物，我是变温动物……哦，我叫方秉文，这是我太奶奶起的名字，她说按照族谱我这辈应该是秉字辈，不过我奶奶那时候也说，我们这十年就能生一茬，字辈怕是不太够用。”方秉文眨眨第二层眼睑，这是他陷入回忆时的习惯性动作。说着，他脸突然一红：“我太爷爷就是娶了我太奶奶，所以从小我就觉得，要是能娶个人类女孩那就真的是太好了……”

王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喃喃自语一句：“又一个为情所困的。”

“说吧，看上谁了，怎么认识的，找我帮什么忙？”

2

半年前，中海市人才市场。

方秉文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衣服，在各类招聘岗位前探头探脑，他个子不高，长得又瘦，许多工程类的招聘人一看他这样子就摸摸摇头。至于那些需要各类证件，各类技术的岗位，方秉文也是一概没有。

在人才市场瞎转悠一天，他悻悻然走出大楼，肚子饿得咕咕叫，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买饭吃，蹲在路边，方秉文从贴身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布包。

将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方秉文拿出里面珍而重之放着的，一个已经褪色的空塑料包装，贪婪地闻闻残存的味道，像模像样地念出上面依稀可辨的字样：“ｗｅｉｌｏｎｇ……高级……食品……”

在方秉文的脑袋里，上面写着“高级食品”的，绝不是他这到地球上才一天的混血小妖怪能买得起的东西。也不知道工作多久，才能买一包这让他魂牵梦萦的，小时候太奶奶过四十大寿，才分到的上等食物。

他身旁多了一双秀气的帆布鞋，鞋的主人带着笑声对他开口，声音悦耳：“你是不是饿了？”

方秉文抬头一看，原来是个女孩儿。妖族血统赋予他的优秀嗅觉，让他面对这个女孩更加自惭形秽——她身上好香，有一种很熟悉的味道。

女孩笑嘻嘻地看着方秉文手中的包装，从自己带着的包里掏来掏去，费劲地拿出一包辣条递给他：“不要灰心，工作会找到的，看你好像很喜欢吃辣条的样子，嘿嘿，我也爱吃。喏，这个给你。”

方秉文吃惊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双手捧着那包辣条，看着女孩冲他挥手离开，这才猛然回神。他警惕地四下看看，快速把辣条揣进怀里，一手还摸起脚边的半块砖，带有敌意地四下打量着，提防随时可能蹿出来抢夺他怀中“宝物”的劫匪。

但许久过去，方秉文纳闷地放下砖块，心中狐疑：本地治安真的好啊，竟然都没人抢我的至宝。

3

“等一下，等一下。”听到这里的王山忍着笑伸手叫停，看着方秉文问：“你说那个辣条是……至宝？”

方秉文点头，想了想又摇头，停了一会，再度点头：“来到地球久了，我才知道在地球上平凡无奇的东西，在我们外域也是难得的宝物。现在我知道它不值钱，但是……但是这一包对我来说，还是至宝。”

看着方秉文从怀里掏出来，用布包珍重裹缚的，已经有点变色的那包辣条，王山撇撇嘴：“你耐性真好，人家送你，你就吃嘛。”

方秉文疑惑地看看王山，一瞬间张嘴想要问“半仙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但很快他自嘲地笑笑，王半仙盛名在外，怎么可能连恋爱都没谈过。他却不知道王山确实是恋爱经验为零，而且也有些大大咧咧。

“那我明白了，你是想要这个姑娘和你凑一对呗？你现在应该也有工作了吧？是靠你妖族的能力得到的？”王山看着沙发上那一摞羽绒服笑了起来，“不然你也没钱买这么多羽绒服，估计早就冻得冬眠了。”

“我……是混血，没什么力气，干不了建筑工地的活。现在在中海工业园区一个合金结构件厂里工作。我那车间里的温度常年在４５.６６８到５５.１６８摄氏度，我们这一族虽然妖力弱小，但有对温度的检测器官，不会弄错的。”方秉文刚开始神色有些黯然，下意识看看自己瘦弱的身躯，说到最后反而有些自豪指指自己鼻子两侧，又伸出那条不加掩饰的细长舌头给王山看：“这种温度对人来说有点高，但对我们这种生物来说，很舒适。所以我现在在厂里做零件安装工作，每天工作八小时，就可以买很多很多辣条和冰酸奶。”

“你们冷……你们变温动物还喜欢喝酸奶？”王山好奇地问，却看方秉文脸又红了。他吭哧吭哧地说：“我不喜欢，她，她喜欢喝。可是她总是拒绝我送她酸奶，说我乱花钱。”

“王半仙，你帮帮我。”方秉文看看四下无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我真的很喜欢她，可是我妖力微弱，如果太亲近，那人就会察觉我的眼睛跟鳞片和人类不同。来了这段时间，我也看了不少你们人类的书，人妖殊途，她不会接受我是个怪物的。听说您这里有很多阳寿契约，不管是什么样的，只要能让我和她在一起，那无论如何我都会签。”

王山挠了挠头，过了一会儿，又点点头：“我这确实有张适合你的契约，但是我得问你一个问题，才能确定它能不能用。”

方秉文紧张地盯着王山问：“什么问题？”

“你说的那个姑娘，戴不戴眼镜？”王山掏出一张黑白两色的纸，看着方秉文。

4

方秉文在眼镜店精挑细选，终于找到记忆中和俞莹莹戴着的眼镜一模一样的，付过钱他走出店门，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抓着手中的眼镜心中默想：障目，障目。

他之前在王山那里签了一份回馈叫“障目”的契约，只要他想，就可以把契约给予的力量用在一样物品上，然后不管谁把这个物品——无论是眼镜、眼罩、甚至一条布，放在眼睛旁边，都会立刻对他一个人的命令言听计从。

方秉文不想让俞莹莹，也就是那个送他辣条的女孩言听计从，只需要让她忽视他身上不同常人的地方，并且做他女友就可以了。

俞莹莹在一家健身房上班做前台，方秉文把眼镜细心放好，就坐车朝俞莹莹工作的健身房行去。

到了健身房，老板看着畏畏缩缩的方秉文，笑着把他脖子搂住：“小俞上班呢，这次没提两箱酸奶过来吧？影响确实不好。你这体格，怪不得这么怕冷，还一天天打扮的跟鹦鹉似的，花里胡哨的……哎呀身上都冒凉气，你干脆来我们这报个班，练他几个月，保证你身强体壮，追我们家小俞那也是手到擒来。”

“没有，没有……啊？追？没有没有！”方秉文拨浪鼓一样摇着脑袋，前台后坐着的俞莹莹看不过去了，她推推眼镜，开口给方秉文解围：“老板，你那三组硬拉做完了？等一会我还要算今天的健身卡账务，你在这很碍事诶。”

老板尴尬地哼一声，走进了健身房。

方秉文走到俞莹莹身旁一米开外就不敢再接近，他看着俞莹莹放在桌上的眼镜盒，心中暗暗打算着。

俞莹莹和他寒暄几句，过一会儿摘下眼镜，去了里面。方秉文心中打着鼓，赶紧哆哆嗦嗦地打开桌面放着的眼镜盒，把里面放着的那副眼镜拿出来，将自己买的眼镜放进去。做完这事，方秉文转头就跑。

跑出健身房，方秉文看着手中的眼镜，果然他没记错，买的是一模一样的。这下他彻底放了心。

明天，明天他就要再过来！

第二天，方秉文请了个病假，不顾拿白眼看他的工段段长，一溜小跑带着重新鼓起的勇气去了健身房。

俞莹莹看到是他来，轻轻笑了笑。

“俞莹莹，你从现在开始，永远都要忽视记住我的瞳孔和鳞片！”方秉文有些豁出去地露出自己胳膊上的细鳞，又凑近俞莹莹，勉强睁开眼让她看。

“……啊……好。”俞莹莹瞪大眼睛，但很快，她微笑起来，推推眼镜，说了声好。

“然后，俞莹莹，你要不要做我女……女朋友！”方秉文闭上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好啊。”女孩说道。

“诶？”方秉文睁开眼，看着笑颜如花的俞莹莹。

5

兴奋到蹦蹦跳跳回厂地方秉文，被车间主任在门口拦下。车间主任带着方秉文一边漫无目的地走，一边看着眼前高兴的小伙子，有点不忍，但还是咬了咬牙说：“小方啊，最近工厂效益有些差，新买的那套温控设备也不太好用，总是出废合金，工作也少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先休息……”

方秉文却没有接话，而是愣愣地看着旁边浇筑用的钢炉，吸了吸鼻子。之前他一直在为无法和俞莹莹在一起而揪心，现在大事解决，自然对身边的情况关注起来。

“小方，小方？”车间主任看着停步不走的方秉文，纳闷地开口问：“怎么了？”

“温度不对啊。”方秉文小声说：“这个大锅的火不是很旺，温度不太够，没有１７００度啊，顶多也就１６５２点３……”

“什么？”车间主任一下打断他的话，这个困扰整个厂的症结早就存在，但厂子生产的东西特殊，合金从在锅炉里时，就开始影响测绘仪器。光学温度计，比色温度计和辐射温度计都不能很准确的测量温度，这问题也就一直悬而未决，所以良品率始终上不去。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说什么，他怎么可能一口说出锅炉的准确温度？

“小伙子，你可不要吹牛啊，你真的能‘看’出锅炉的准确温度？”车间主任呵呵笑起来，用起了激将法。方秉文果然中计，吭哧着说：“看……差不多吧，我对温度比较敏感，能，额，看出温度来。”

车间主任看着眼前干瘦的方秉文，仿佛看着一件稀世瑰宝。他走过去，语气变得缓和，或者说，柔软甜腻：

“来，咱们先给你测一测，你要是真的可以看出准确温度，那我跟厂里说，不开除你了，转岗，大叔给你转岗。给你找个更轻松，薪水更高的职位，好不好啊？”

方秉文看着眼前态度大变的车间主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点点头。

6

工资翻了几番，工作内容却突然变得轻松起来的方秉文，终于有了足够的时间和他的女朋友俞莹莹，好好谈起了恋爱。

他现在的工作内容，说出去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尤其是听到他的薪资水平以后：只需要每天定点去几次厂里，“看”两眼锅炉，确认一下温度，反馈给控制部门以后，就可以爱去哪去哪了。

但没办法，他就是有这个本事。

孱弱的妖族身体虽然没给他带来什么力量，甚至比一般人类还差一些，却也赋予了他人类完全无法拥有的感温器官。

而现在这套器官，终于帮助他好好的在这个世界站住了脚。

但方秉文却越来越不快乐。

7

又是一年过去，方秉文已经和俞莹莹住在一起几个月了，年关将近，看着俞莹莹开开心心地收拾两个人一起租住的房子，他心中又是满足，又是困惑。这几个月家务都是方秉文在做，俞莹莹做的不多。但俞莹莹也说了，过年大扫除就是该两个人一起做才对。

“诶，秉文，我跟你说，我又去打听那个激光治疗近视的手术了，好像后遗症不算大，还可以接受……”俞莹莹擦着茶几，推了一下眼镜，对方秉文说。

方秉文本来开心的情绪一下子消失殆尽，他看着正低头努力擦茶几的俞莹莹，愣了一小会，最后还是咬咬牙，抓过她手中的抹布擦起桌子，像过去几个月一样：“好，那就去做。等你做完手术……等你做完手术，我有话和你说。”

“这么巧，我也有话和你说。”俞莹莹抬起头看着方秉文，笑了起来。

8

俞莹莹眼睛缠着的纱布一圈圈地取了下来，她眯起眼睛，努力辨认着眼前的方秉文。

方秉文握着那副眼镜，浑身颤抖着，眼眶泛红。

他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王山之前和他说过，他的契约赋予的效力作用在物品上，戴上物品的人会对契约拥有者言听计从，但摘下来以后，那人受到的影响却会快速消失。

而俞莹莹已经好几天都没戴上眼镜，并且，以后也不会再戴这副眼镜了。

“啊，原来不近视，是这种样子的啊，我近视的早，都快忘记了。”俞莹莹好奇地四下看着。

方秉文苦笑着，轻轻握了握俞莹莹的手，他看着俞莹莹，牙关紧紧咬住。俞莹莹微笑着，很快笑容收起，脸板了起来。

“对不起，莹莹，我骗了你。”方秉文终于开口，一直沉着脸等待他说话的俞莹莹也终于笑起来：“哦？”

一旦开口，方秉文几乎是言无不尽，说他是个外域妖族，说他怎么进厂工作，说他为什么会喜欢俞莹莹，说他怎么找到那个王半仙签下契约，用契约能力换来的眼镜让俞莹莹忽视他身上不属于人类的特征，甚至……

“甚至我当时还对你下了指令，让你做我女朋友。”方秉文痛苦地说，他满脸悔恨：“对不起，我不该欺骗你，你根本不会喜欢我的，你不可能会喜欢我的……你……”

俞莹莹柔软的手缓慢而坚定地按住了方秉文的嘴。

她轻轻张开嘴，对方秉文说：“傻瓜，你以为我是为这个生气？”

“唔？”被按住嘴的方秉文瞪大眼睛。

“你这段时间把我惯坏了，什么家务也不让我做，我胖了多少斤你知道么？我们健身房老板最近一直笑我，说你方秉文简直不是照顾女朋友，是在养猪。”俞莹莹笑着，另一只手拢拢头发：“我以前还怀疑你们妖族有什么奇怪的癖好，要养胖女朋友然后吃掉呢。”

听到“妖族”两个字，方秉文的眼睛一下睁大到了极限，但俞莹莹却笑了起来。

她拿起方秉文手上的眼镜，放开按着他嘴的手，拿着眼镜在他面前晃了晃：“傻子，这副眼镜是什么颜色？”

“啊，绿色？”方秉文不敢确定地说。

俞莹莹哈哈笑着轻拍他的脑袋：“爬行动物果然是色盲，就连混血也不例外。”

她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幅一模一样的眼镜，两只手都伸过去给方秉文看：“哪一副是你刚才说过的，用契约换来的眼镜？”

方秉文辨认好久，最后无奈地摇头。俞莹莹也跟着无奈地摇头：“红色和绿色你都分不清楚，怪不得会以为这两副眼镜‘一模一样’。”

“其实那天你刚放下眼镜，我回来就发现被人替换了。由于不知道到底有人想对我做什么事，我悄悄去换了一副颜色一样的眼镜，然后你这个傻子那时候就自己过来坦白了。”俞莹莹抚摸着方秉文的脸：“傻子，你从来没有用什么指令控制过我啊，我早就喜欢你了啊，一直都是。我也早知道你是妖怪了啊，可，那又怎么样？喜欢就是喜欢啊。”

9

很久前，在方秉文还在天天给俞莹莹送酸奶的时候，俞莹莹曾经频繁丢过内衣。

她那时又害羞又生气，虽然明知道是健身房同事之一干的——她那时候住的还是健身房提供的集体宿舍——但这种事，怎么问？

所以有一天，终于忍无可忍的俞莹莹，在早会上的时候，用不小的音量和店长反映了这件事。那时候方秉文正巧来给俞莹莹送酸奶，听到俞莹莹说的话，赶紧脸红着躲了出去。

她是想敲山震虎，让那个暗中偷她内衣的人投鼠忌器，停下这种卑劣的行径的。但是没想到，自己的内衣还是在丢，甚至以前女教练的内衣也会偶尔被偷，但那段时间，变成只剩她的频频被偷。显然，她被报复了。

俞莹莹从生气渐渐害怕起来：难道自己被整个群体排斥了？为什么别人的不丢，只丢自己的？自己还有必要再在这里工作下去么？可是自己在这里工作得很顺心，难道因为这事，就要辞职？

陷入了困境中的俞莹莹，也曾幻想过挺身而出的正义英雄的帮忙，但她成年了，知道正义之士就算有，也不会帮她来解决内衣问题。她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和之后产生的联想与恐惧，慢慢变得郁郁寡欢起来。

但，那天晚上，正义英雄出现了。

那个内衣惯偷，也就是健身房里本来就为人轻浮喜欢动手动脚的郞姓教练，早晨被人发现的时候，躺在健身房女员工宿舍墙外的草丛里，已经被吓得半疯癫了。

他手上还拿着被扯坏的，俞莹莹的内衣，但此刻已经只会喃喃自语地重复：“蛇妖，好大的一张嘴，眼睛是蛇眼……”

被辞退后的郞姓教练听说直接住进了精神病院，所有人都说郞姓教练恶有恶报活该产生幻觉，却只有俞莹莹摸着自己内衣上粘到的细碎鳞片，若有所思。

所以当傻乎乎的方秉文“自投罗网”，来试图用那眼镜让俞莹莹“喜欢上他”的，甚至为此自揭其短，暴露瞳孔和鳞片问题的时候，俞莹莹内心是在偷偷笑着的：原来是你。

10

“那那那你愿意和我继继……”方秉文磕巴起来，狂喜的情绪让他无法说完整一句话。

“愿意，我愿意和你在一起，而且完全是我自己想和你在一起。”俞莹莹笑着笑着突然板起了脸：“但是不准再像养猪一样养我了，听到没有！”

回答俞莹莹的，是方秉文用力的点头。

俞莹莹眼珠子转了转，继续说：“你还藏着我给你的第一包辣条对吧？”

方秉文不假思索地从内兜掏出一袋辣条：“在这。”

“哎呀，都过期了。”俞莹莹心疼地说：“以后不准这样了，给你吃的就要吃。”

“可是……”方秉文说着。

“吃完了再买，然后我们一起吃，好不好？”俞莹莹牵住他的手。

“……好，我能一辈子都和你……一起吃辣条吗？”方秉文问

“可以啊。”俞莹莹回答。

“我能一辈子和你一起吃辣条吗？”

“你这人，变复读机啦？可以，可以……”

“我能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吗？”

“可以，可以……哎呀你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