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寿:点墨

1

费宇飞一手提着从超市买来的洒水壶,一手拉着薛慧走在街上。今天日头很暖,路边的花也开了,走在街上,人心都被晒得软绵绵,懒洋洋。

他今天和薛慧都休息,两个人工资不多,又在筹备婚事,自然不会大手大脚花钱,看个电影,逛逛超市,再在街上牵着手溜溜弯,就算是这个周末没白过。

薛慧是个好姑娘,她温柔善良,操持家务又是一把好手,除了做饭不太在行——不过没关系,费宇飞喜欢做饭。

费宇飞知道以自己这普普通通的条件,能和薛慧认识并成为情侣,开始谈婚论嫁,实在是比同龄人不知道幸运多少。有时候他甚至想:自己这工作、赚钱、运气都不大行,是不是因为自己得天之幸,找到薛慧这么好的姑娘,老天爷都嫉妒的关系。

“飞飞……”薛慧叫着她给费宇飞起的昵称,看了一眼费宇飞,眼神在洒水壶上落了一下,转过头去,声音有些嗫嚅,“我妈说礼金必须要有,十五万,还有房子也得……不然她不同意。”

费宇飞脚步僵了一僵,叹了一口气。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却是两个家庭的事。费宇飞父母对薛慧简直和亲闺女一样,比对费宇飞都好,自然对薛慧非常满意。但是薛慧家里对长相普通、工作普通、家境普通的费宇飞,是不怎么满意的。

都是心头肉,费宇飞也明白自身条件不是那么优越,而薛慧母亲提出的那些条件,其实都只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罢了。

可知道又如何?费宇飞家里也确实满足不了薛慧母亲的条件。

“没事,慧慧。”费宇飞笑着对薛慧点头,满脸都是装出来的镇定自若,“交给我,人家都说烈女还怕缠郎,更何况烈丈母娘呢。大不了我多跟同事借几个假,去咱妈家好好卖卖力气,你家是不是厕所水管裂了一直没修来着?”

薛慧也强自让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笑着对费宇飞说:“还说呢,咱们租的房子里水管坏了,你都是请人修的,又逞强。”

两人相对笑着打趣两句,脚步慢慢放缓,笑容隐去,默默走着。费宇飞望着街上川流的车辆,薛慧看着街边绿化带里那些盛开的春花,不约而同,轻轻叹了一口气。

只有他们的手,还紧紧握着。

费宇飞想起来前几天从同事那里偶然打听到的消息,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明天得去看看,万一那个什么阳寿契约是真的,也许现在这些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2

第二天费宇飞起了个大早,在身旁熟睡的薛慧额头轻轻亲了一口,薛慧轻哼着手伸了过来,费宇飞把床头抱枕塞进她怀里,她这才又沉沉睡去。

轻手轻脚地关上卧室门,费宇飞走到薛慧精心拾掇的小阳台,拿起洒水器打算浇一浇那几盆花,水哗啦一声从洒水器前面的开口里倒出去,把费宇飞吓了一跳。

“刚买的花洒,这莲蓬头哪去了?”费宇飞疑惑地给花浇着水,但很快他就忘了这事,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

一个小时以后,费宇飞终于靠着自己儿时的记忆,在老旧的开放式小区楼构造出的,奇怪八绕的小巷子里,找到了那家算命店。

这个地方他也就小时候来过,变化太大,费宇飞差点迷路。但幸好,他好像已经找到地方了。

算命店门口站着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正托着一个小手壶,慢条斯理地啜饮着茶叶,店前梧桐树斑驳的树影被阳光洒下来,让老头仿佛仙人降世。

打量了好一会儿,费宇飞才期期艾艾地上前开口:“您好,您就是王半仙么?”

“我师叔祖还在睡觉,请问你有什么事?”出乎费宇飞的意料,老头挺和颜悦色地回答了他。

耐着性子在客厅里坐了半小时,费宇飞听着那老头和他说了许多话,但大部分他都听不明白,什么“国内偶像女团与国外女团的区别”,什么“近几年电视综艺走向对女团发展的利弊”,诸如此类。

里间房门一响,一个年轻人懒洋洋地走出门来,睡眼惺忪地走进厕所,又过了一会儿,里面冲水稀疏声完毕,年轻人这才走出来,看着坐在店内沙发上的费宇飞,愣了一愣,“你好,有事?”

费宇飞知道这就是正主儿了,赶紧把想好的,他和薛慧的事情对这个叫王山的年轻人说了一遍。

王山听完,纳闷地摇了摇头,“结婚就结嘛,管那么多干什么,让你未婚妻把户口本偷出来,你俩登个记,不行再弄个孩子出来……诶你瞪我干什么!”

一旁的刘文轩胡子都快揪下来了,看着王山,满脸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师叔祖,你……”

“你什么你!”王山又瞪了一眼刘文轩,这才不好意思的对费宇飞说,“谈恋爱和结婚这些个事我也不是很明白,看小刘的意思,这个套路不大行?”

费宇飞苦笑着摇了摇头,“要是只顾我们俩,这样也可以,但那以后怎么办,闹掰了,让慧慧以后再也回不去娘家么?我不忍心。”

王山满脸写着“虽然我不明白,但是你就当我明白了”的表情,嗯了一声,点点头:“那行吧,既然这样,我就帮你一把。”

他在裤兜里掏来掏去,掏出一张黑白两色的纸,看了看,拍在桌子上。

费宇飞心下暗喜,赶紧拿过那纸看,原来上面写着:

“契约书

今有阳间人士______,自愿贡献阳寿(尾寿)三年,下送幽冥,解救地府冤魂,以换薄赏(赏格指定:点墨),签字_______,画押________”

地府福利办己亥年二月廿四”

费宇飞拿起笔就要签,却被王山一把拦住,费宇飞疑惑地抬头,却看王山笑了笑开口:“你想好了,这个契约可能会让你办到你以前办不到的事情,但也可能让你失去你拥有的东西。”

费宇飞重重点了点头,王山这才松手,他看着费宇飞签字画押,面带微笑,翕动嘴唇,说了一句什么。

3

费宇飞感觉自己可能上当了。

他收拾着晚饭,注意力却总是被左手手心那黑黑的一块墨迹吸引,他停下手上活计,右手指尖在掌心轻轻一碰,那墨迹就分离出一点,圆圆的墨珠出现在他指间上。

门声响了,费宇飞仿佛做坏事被抓到一样,赶紧收起手,薛慧推门进来看看戴着围裙的费宇飞,看着他仓惶的神情,噗嗤笑了出来,“飞飞你干嘛呢,背着我勾搭小姑娘了?”

“那怎么可能!”费宇飞立刻否认,并找了个话题,“慧慧,咱家擦土豆丝的擦板哪去了?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薛慧神情一滞,立刻笑了起来,佯怒着说:“有我在家,你还用得着那个?起开起开。”

费宇飞也笑了起来,他知道自家这个女朋友厨艺一般,切土豆丝可是一把好手,在狭窄的厨房里耳鬓厮磨一番,他才被薛慧用屁股拱到一边,看着薛慧拿起菜刀,三两下把土豆切成细丝。费宇飞这才接过菜刀,做起饭来。

看着薛慧走到小小的客厅,又闲不下来地收拾起来,费宇飞低头瞟了一眼手心的墨迹,下定决心。

据那王山所说,古时点痣改运确有其事,可并不是真的随便点颗痣就能改变运气,只有签下这阳寿契约,拥有这“点墨”的人,才可以在脸上点出能改运的痣。

这晚薛慧沉沉睡去,费宇飞坐在客厅里,又掏出手机对照着刘文轩好心给的点痣图,翻过左手,看着那团墨迹。

他右手指尖轻轻点上墨迹,一抬手,指尖上那枚小小的墨珠再度出现,费宇飞看着墨珠,咬了咬牙,把墨珠按在右额角斜上方。墨珠无声无息地融入费宇飞额角,在那里摊开,变成一颗痣。

那里的痣,主小财运。

4

一个月过去,终于到了发薪日。费宇飞看着自己的工资单,惊讶地张大了嘴。

“竟然真的可以?这单也算在我头上?”费宇飞捂紧工资单,做贼一样四下看看,这才偷偷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费宇飞脸又沉了下去。

工资多了两千块,平常来说算好事,可是现在他面对的可是丈母娘的漫天要价,这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费宇飞左思右想,最后心一横,冲进公司卫生间,坐在马桶上,再度翻开左手,手心那团墨迹仍然在,他打开手机找出那点痣图,仔仔细细地在脸上连连点起来。

“人脸上到底有几个主财运的痣……”费宇飞一边抱怨着,一边小心地用右手指尖在脸上点着,“财运,小财运,偏财运,富,大富……我全都要!”

话音未落,费宇飞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小心地答应着电话,电话对面是他们公司一直想攻克的对口单位,费宇飞和其他同事入职时基本都跑过几趟这公司,但一直无功而返,只好留下联系方式怏怏而去,今天这公司给他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要和我们公司洽谈一下业务?”费宇飞腾地一声从马桶上跳起来,满脸喜色,“是,是,我现在过去,对,可以可以,有空!对,我是费宇飞!”

5

这天傍晚,费宇飞回到家,刚关上门,就冲向薛慧,把她抱起来转了三圈,“慧慧,咱们结婚有戏了!”

薛慧听这话也喜出望外,在费宇飞怀里咯咯笑着,“老夫老妻了你还来这出,放我下去,有什么好消息你跟我说不就得了!”

费宇飞这才松开薛慧,对着她眉飞色舞,“你知道那个我们行业里的龙头吧,今天你老公我把那家公司的业务谈下来了,只要一签约,我最少能拿到十万提成……慧慧你怎么了?”

薛慧脸上的紧张一闪而没,赶紧摇头笑着对费宇飞说:“这么开心的事咱们可得好好庆祝,今晚吃大餐……你脸上怎么了?”

“好,吃大餐!我?我没事,可能是……额,有点皮肤炎吧。”兴高采烈的费宇飞,没注意薛慧眼睛始终游移着,不敢看他。

6

费宇飞这几个月赚了不少钱。

他脸上多出来的痣,只和同事轻飘飘一句“皮肤炎,不碍事”就遮掩过去,能这么轻松地说过去,也因为他现在,算是公司里的第一红人了。

接连签下好几个大单的费宇飞,现在就算说一句“每天跑六千米可以让业务成功率提高一倍”,都会有同事二话不说去采购跑步鞋。

但费宇飞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攻克之前那些十分难啃的公司,现在别说难啃了,只要他去人家公司转一圈,对方就透露出合作意向。

费宇飞也在接待宴上,趁着酒酣耳热之际问过对方,到底为什么肯和他们公司合作。对方说的话让费宇飞更加相信自己压对宝了,“只要看着你的脸,就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你这小伙子值得信任,是个能一起合作发财的人。”

费宇飞自然知道,是自己用换来的“点墨”,在脸上点的那几颗痣帮了他。这让他更是笃定,偷偷又在脸上多点了几颗“公事”“吉运”“大吉”的痣,还为了身体着想,点了一颗“康健”痣。

八月底,夏天快结束的时候,费宇飞终于咬牙掏了首付,买下了自己的房子。这次他去薛慧家时,终于没有再遭到冷眼。相反,薛慧的母亲还置办了一桌好菜,请费宇飞好好吃了一顿,连看费宇飞的眼神,都带上了费宇飞期待已久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眼神。

吃完饭,薛慧的母亲甚至隐晦地表示:也不是非要十五万礼金才能结婚,之前是看费宇飞有点不上进,现在……可以说相当上进了。要不,哪天找个好日子,两家父母见见面,把事情定下来吧。

费宇飞摸着自己脸上多出来的那颗“上人见喜”痣,偷偷笑了。

可是费宇飞却慢慢不太开心起来。

不为别的,薛慧最近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淡,最近薛慧加班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甚至随便找个理由就回家去住。他十分纳闷:明明一切障碍都已经扫除,为什么薛慧却反而对他疏远了?

7

这天,费宇飞早早回到家——他给自己点完“大官”痣已经过去三个月,现在已经是公司营销部副经理,他做下的业绩其实也配得上这职位,所以每天闲暇的时间多了起来——戴上围裙,把自己从菜市场买的鱼肉麻利地处理一下,就热火朝天地做起饭来。

今天是薛慧的生日,这两天薛慧都住在自己家里,费宇飞昨晚打了快两个小时的电话,才说动薛慧今天回家和自己吃饭。他一边将大盘小盘的菜肴端上餐桌,嘴里抱怨着“还得给新家买个大餐桌,以后可不能这么挤了”,一边心中下定决心要好好和薛慧过个最好的生日,他不知道薛慧到底怎么了,但从电话里,费宇飞知道薛慧一定还爱自己。

可是爱自己,为什么却越来越不愿意见面呢?

门开了,薛慧走进门,只看了一眼忙活的费宇飞,就转过头去,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飞飞。”

“慧慧你回来了。”费宇飞走过去,拥薛慧入怀,“我好想你。”

“……嗯。”薛慧轻轻应了一声,半晌才说道,“我也想你。”

费宇飞心中大乐,但薛慧的下一句话,却让费宇飞如堕冰窟。薛慧抬起头看了一眼费宇飞,扭过头去,咬着下嘴唇开口说:“飞……费宇飞,咱们分手吧。”

“什么?”费宇飞立刻着急了,他抓住薛慧的肩膀大声说,“你怎么了慧慧,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了么?”

薛慧摇了摇头,抬眼正要说话,却又马上低下头去。费宇飞更着急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脑子里来回转,终于让他忍不住问出声:“你……你是不是有……”

你是不是有别的人了?这句话,费宇飞不敢说完。

薛慧却立刻生气了,她大声说道:“费宇飞,你知道我这辈子本来非你不嫁的!怎么可能找别人!”

“……本来?”费宇飞心下初定,但他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倒有耐心,牵着薛慧的手,他温言软语,“不管怎么样,咱们先把饭吃了再说,我做了你喜欢吃的酸菜鱼,还有辣子鸡……”

说着,费宇飞左手轻轻翻起,右手指尖在左手心轻点,一粒墨珠被他按在了早就记熟的“夫妻合满”痣的位置。之前他还不愿因去点,实在是因为最近他点的痣实在有些多了,但此刻也算情况危急,他也顾不了那么多,毕竟只是痣而已。所谓“痣多不压身”,不是么?

“嗯……”薛慧轻轻点头,脸朝饭桌转过去。

费宇飞看着薛慧神态缓和,微笑起来,接着说:“还特地去水果超市买了南方才有的莲蓬,这东西在咱们这儿卖的可贵了,等会吃完我剥给你吃,好不好?”

薛慧眼睛瞪大,看看桌上放着的莲蓬,紧紧盯着莲蓬看了一会儿,大叫一声:“拿走!”

费宇飞疑惑地看着闭上眼睛浑身哆嗦的薛慧,拿起莲藕:“慧慧?”

“拿走,拿走!”薛慧闭着眼睛,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别让我看见!我有密集恐惧症!”

费宇飞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回过头,看着门口穿衣镜里的自己的脸。

脸上斑斑点点的,全是黑痣。

8

费宇飞把一切疑点都连了起来:为什么家里浴室花洒坏了,总是勤快拾掇家的薛慧却咬牙换了个浴缸;为什么阳台洒水器永远没有莲蓬头;为什么薛慧从不买桑葚草莓无花果火龙果这些水果……

还有一次薛慧要去深圳出差,明明机票又便宜又快,她却定了火车票。费宇飞此刻才恍然大悟:深圳机场那个新装修,没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都难受,更何况薛慧!

可现在,费宇飞怎么办?

薛慧闭上眼睛,不敢看餐桌,也不敢看费宇飞,摸索着打开房门,对费宇飞说:“飞飞,你,你把皮肤炎治好了,我,我就和你结婚,我先回家了。”

顿了一顿,薛慧再度开口,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对不起,我这个病看也看过,可是总是不好,我一直不敢和你说,怕你因为这个说我故作矫情,可是我,可是我就是怕嘛……对不起……”

房门呯地关上,费宇飞苦笑起来:傻慧慧,我怎么会因为这个就说你矫情呢……

但……皮肤炎?这是痣啊,点上就消不掉的痣。

自己为了和薛慧结婚签下契约,但一切都阻碍都被契约打破,水到渠成的时候,却因为薛慧的密集恐惧症,落到眼下的境地。

费宇飞在餐桌旁落座,拿起桌上的莲蓬,突然怒不可遏,把莲蓬猛的扔到墙上。

发泄完怒气,费宇飞颓然坐倒,突然想起一个人。他拿起电话,拨通过去,电话那头,王山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喂,你谁?”

“王半仙……”费宇飞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了,声音颤抖着问,“我该怎么办,我可不可以用激光点掉这些痣?”

电话那头王山的声音过了一会才传过来,“你是疤痕体质么?”

“……是。”费宇飞回答。

“点完会留疤,一脸坑不还是一样么?”王山问。

“那,那我们难道就这么……”费宇飞说不下去了,他和薛慧这几年的点点滴滴在他脑中反复回放,让他说不完这句话。

“……倒也不是。”电话那头,王山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还有个办法,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9

几个月后,算命店里,王山看着放在桌上的喜帖,一拍桌子,“走,喝喜酒去。”

中海洲际酒店外,“恭祝 费宇飞 薛慧 新婚之喜百年好合”字样的充气桥已经架了起来,王山看着充气桥上的字样,笑了笑。

王山身后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拱了拱手,“费先生,恭喜啊。”

“不,如果没有王半仙您帮忙,我不可能娶的到慧慧的。”费宇飞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得耀眼的牙齿,“慧慧也不嫌弃我现在这样,还说我这脸特有辨识度,到哪都不会认错呢。”

“那也得是你舍得做选择才可以啊。”王山笑着摆摆手。费宇飞和王山说了两句就走进婚宴现场去做准备,所过之处人人侧目,看着他的脸睁大眼睛。

刘文轩在王山旁边也看呆了,他轻轻戳一下王山,小声问:“师叔祖,刚才和你说话这个黑人是费宇飞?”

“什么黑人!”王山假意怒斥道,“是脸黑的人!你看他脖子,不也还是挺白净!”

刘文轩闷头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他把‘点墨’全抹脸上了!”

费宇飞在酒店大厅里正张罗宾客,他黝黑如墨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神色。王山隔着人群看着他的脸,和他摊开的,干干净净的手心,笑着回答刘文轩:“对啊,一脸痣怎么全消掉?直接抹成黑的,不就全没了么?”

“那他那些‘点墨’换来的运气,就全没了?”刘文轩一脸惋惜地问。

“这个嘛。”王山抿嘴微笑,看看门口停满的豪车,看看大厅里几个本地电视台常出现的面孔,轻轻开口说,“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