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寿:风尘

1

“滕大叔!”小傅笑眯眯地冲在收拾桌椅的滕大叔打了个招呼,就和他一起,将摆在街边的这个小小面摊收起来。

滕大叔按了按皱起的眉头,笑着看小傅手脚利落的给自己帮忙,拍了拍他日益宽厚的肩膀:“可以啊,工地都练出腱子肉来了?”

小傅嬉皮笑脸地回复:“那是我自己平时健身的成果,哎,大叔,我跟你说,我今天捡了个好东西,叫个阳寿契约,那上面写的东西可厉害了,还说可以给我个叫‘风尘’的能力……”

滕大叔却没留意听小傅说什么,他心不在焉地递给小傅一根烟,直到小傅稍有些怒气地瞪视着他,才发现自己刚才下意识做了什么,讪笑起来:“对,小傅你不抽烟,这样挺好。”

小傅摇了摇头,心中腹诽了一句:这不让我抽烟可是滕大叔你说的,现在又发烟给我?这不好吧。

他看滕大叔一直愁眉苦脸,忍不住开口问:“怎么了滕大叔?”

“这面摊影响市容市貌,这几个月是不让出摊了,我朋友认识那种近海捕鱼船,最近你大叔我会上船干几个月。”滕大叔叼着烟,过了半晌才慢慢说出这么几句。

小傅沉默了一会,再抬头又是满脸堆笑:“哈,那不是挺好,听说船上吃鱼管够,赚钱还多!”

“是啊,我也这么听说的。”滕大叔被小傅的情绪影响,也笑了起来:“那回来,我请小傅你吃好吃的,以前我有个侄子,做得一手好全鱼宴,后来好像也出海,联系不上了……”

“那我先走啦大叔,你……少抽点烟!”小傅冲滕大叔挥挥手,转身离去。

几周后,当小傅在新闻里看到滕大叔的脸时,他才知道,那句话竟然是和滕大叔的最后一句。

2

三年后。

这一天,时传运看看长空如洗的天空,又看看无风无浪的海面,终于满意地笑笑,将口中烟蒂吐在地上,吆喝一声:“行了,开船!”

巨轮缓缓驶离港口。

船上的新船员们是在大概半个月后,才发现事情不对的,他们明明上船前被许诺,只是近海捕捞,但现在根据有些船员手机里的导航提示,他们已经进入到了太平洋深处。感觉哪里出了问题的小伙子们鼓噪着冲向船长室,推开门,却看到船长时传运在船长室里安静坐着,他那个形影不离的大副手持一物,站在时传运身旁。

“船长,你不是说我们只是近海捕鱼,怎么……怎么……”领头冲进船长室的小伙子看着大副手中那黑黝黝的枪口,说话越来越小声。

时传运笑了一声,站起身来,胖大的身躯很有威慑力:“近海捕捞?近海捕捞我开这么大的船?找你们这么多人?我有病啊?”

“这是远洋船,咱们去南太平洋钓章鱼!”时传运这时候才把轮船真正的行程说出来,人群立刻哗然。他们可是知道,近海工作十天半月就能回家一次,远洋捕捞没有个一年半载,根本不可能下得了船。而且看船长时传运这个样子,根本不像能好好履行之前许诺的优厚契约,给他们远超市面工资的样子。

人群的喧哗声,随着沉默不语的大副将手中枪咔嚓一声上膛的动作戛然而止。

人群后方轻微骚动,老船员们也提着长短家伙,站在这群年轻人身后。这时候新船员们才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新船员人群中的小傅静静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时传运看看人群,冲大副打了一个眼色。

大副立刻凶狠地端起枪,人群像被热水烫到一样轰地一下涌出船长室,四散奔逃,大副随意地瞄了瞄准,扣动扳机。

呯!枪响了。

“都给我站住!”时传运一张横肉遍布的脸上满是残忍:“从现在开始,我和其他老船员说的话就是你们要干的事,不然的话,他就是榜样!”

他伸手指着站在原地,手捂住胸口的小傅。众人随着他的手指看向小傅,小傅呆站在原地好几秒,直到时传运和大副都以为自己打歪了,这才闷哼一声,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

“啊,我不想死,啊!”小傅在轮船围栏上抓了一把,将自己身子带偏,跌跌撞撞地跑向众人看不见的船后方,少顷,一声重物落水声才传过来。

时传运又是一挥手,甲板上呆若木鸡的新船员们躲瘟神一样躲开他的手,大副明白他的意思,提着枪走向船后方。大副小心地转过去,手枪枪口正正戳在一个脑门上。

那人面色惊惶地看着大副,大副却笑了笑,拿枪柄轻敲那人脑门:“滕安昌,你不是说,你只管做饭,不跟我们来给这群新船员‘见面礼’么?”

看着滕安昌一副惊吓过度的神色,大副鄙夷地笑了笑,四下查看一下,才拍拍滕安昌的肩膀:“可以啊你小子,上船我还和船长说,都没看咱们船上厨师手上沾过血,这下投名状有了。人是你推下去的?”

滕安昌下意识点了点头,大副也不再和他罗唣,回到甲板那头,对等待已久的船长时传运轻轻点头。

“哈,这下省得打扫了!”时传运嘿嘿笑着,粗粗的手臂一挥:“都回船舱睡觉,明天就到钓点了,好好干活!”

说着,时传运疑惑地看了看甲板上。

枪打到了那个倒霉孩子,倒霉孩子也自己落海了,回去顶多通报一声“有船员失误坠海”即可,自己有船上的老船员作证,这帮上船的新船员,既然不肯去正规渔船工作,想必一个个屁股都不是很干净,自然不肯为了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同事出头,一切都很顺利。

可是,甲板上那倒霉孩子的血呢?时传运面带疑惑地四下看看,心里犯起了嘀咕。

第二天,心里带着疑惑的时传运,发动老船员把船上所有人都过了一遍筛子,没有那个中枪的小青年,时传运这才放下心来。

巨轮向着深海驶去。

3

又是半个月过去,渔船遇上了罕见的渔汛,船上的人辛苦工作了几天,把船装的满满当当,轮船掉了个头,向着一直停泊在海上的收购船航行而去。时传运在所有人面前当众宣布:这次收获不错,今晚搞聚会,酒随便喝,饭菜随便吃!

被死亡威胁和体力压榨搞得身心俱疲的新船员们,也放松了不少。

当天晚上倒是累得船上的厨师滕安昌不轻,滕安昌来的时间不是很久,做饭也不是很好吃,但海上漂泊,本来对厨艺要求也不是那么高。更何况时传运这条船,做的事情也不是很干净,滕安昌是时传运他们途经加勒比海的时候,在一个漂流的救生船上救下来的。

当时他们追问滕安昌为什么会在救生筏上,滕安昌一开始始终不说,问得多了,船上杀人的事情滕安昌看了一次两次,才降下心防,对船上这帮人言无不尽。

原来他之前一直在加勒比海做海盗来着,但是时运不济,跟着的海盗船被缴获,他好不容易才放下救生船跑出来。船上人对滕安昌做海盗一事将信将疑,但很快滕安昌就自己透了底:他哪里是做什么海盗,根本就是在人家海盗船上做厨师。

于是时传运大手一挥,让滕安昌继续做了船上的副主厨。

第二天,滕安昌就升职成为了主厨,原来的主厨“莫名失踪”了。

至于原来那个主厨去了哪里,船上的人心知肚明,滕安昌也不敢问。

这次滕安昌真是累得够呛,但他看着船上人吃喝的高兴,也不禁跟着开心起来。他端起给管理层准备的吃喝,迈步走进船长室。船长室内,老船员们围着桌子坐着,看到滕安昌端着饭菜进来,神色诡异地对望一眼。

“小滕,累了吧?来,坐下坐下。”船长时传运笑眯眯地叫滕安昌坐下,他夹起一筷子桌上放着的菜,只尝了一小口,就点点头,放下筷子。

滕安昌眼巴巴地看着时传运,拿着筷子也不敢吃。

“吃啊,你忙活这么久,肯定累了,赶紧吃。”时传运笑得越发和善。

滕安昌二话不说动筷子就吃,船长室里其他人却没有跟着夹菜。

有人把船长室的门轻轻关上了。

“你还真舍得下本啊,滕安昌。”时传运嘿嘿笑着,看着低头猛吃的滕安昌,滕安昌鼓着腮帮子抬头,面带疑惑:“唔?”

“这饭菜里你下了毒吧?”时传运冷笑着一挥手,左右立刻就有人把滕安昌架了起来。滕安昌赶紧猛嚼几口,这才能开口说话:“船长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给饭菜下毒?要是下毒了,我能吃的这么……”

“所以我说你真是舍得下本啊。”时传运打断了他的话,笑着点头:“不愧是海盗船上待过的人,为了报我杀你叔叔的仇,连自己的命都豁的出去。够狠,要不是你想弄死咱们全船弟兄,就凭你这狠劲,我就能让你入伙。”

滕安昌满脸迷惑。

“滕祥是你什么人?”时传运不容滕安昌说话,一句句逼问下去:“你碰上我们的船,这也太过巧了吧?当年我杀了船上硬弄上来的腾祥,早就料到有这一出,没想到你小子真硬气,姓也不改,随便找个烂理由,就敢混上我的船?”

“你等会,腾祥是谁啊?还有,我真没在饭菜里下毒啊!”滕安昌一脸冤枉。

时传运笑得越发冷:“你嘴是真的硬,滕祥当时就说,自己跟自己的侄子说过要上船的事情,知道他会上来这条船的,除了同样姓滕的你,还有谁?我是没想到你忍了三年才找机会上船。要是没下毒,这饭菜怎么会这种味道……还有,你肚子从刚才就开始咕噜噜叫了,可别说你是吃饭吃饿了啊。”

“我这是肠胃有问题……”滕安昌满脸都是委屈,他四下看看,哀求出声:“我真不知道,大哥,大哥们们,我一向把你们当亲哥看待,船长,船长你就像我的父亲一样,我在你们这难得体验到家一样的温暖,你们不要这样嘛……”

“少说废话,扔他下船,反正他吃了自己做的毒饭菜,也没几天活头了,咱们送他一程!”时传运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板起脸命令一句。

“不是,大哥们,爸,爸爸,别这样啊爸爸!”滕安昌的声音很快消失在船后舱,随着噗通一声响,一切归于沉寂。

时传运看看空荡荡的甲板上,回头看向大副,大副还没说话,早有其他老船员开口汇报:“新船员们都在下面舱室里吃饭喝酒呢。”

时传运这才长出一口气,笑容再次出现在脸上:“走,咱们回船长室,现在终于没了威胁,咱们该好好喝一顿了!”

4

当夜,船长室,满地都是酒瓶。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彪形大汉们,时传运感觉尿意上涌,冲身旁一直没怎么喝酒的大副摆摆手:“小吕,扶我去后边撒尿去!”

大副是他最信任的人,是时传运一手栽培出来的亲信。所以他也早就习惯大副即使狂欢宴也不喝酒的样子,只要大副清醒,他就算杀人越货,也不担心。

大副点点头,伸手摸摸后腰的手枪,这才搀起时传运,走向船长室外,奇怪的是,他拿着船长室的门钥匙,出门后顺手把船长室的门带上,锁了门。

时传运在船尾站着,一手扶住缆绳,一手扶住该扶住的物件,等到尿完,他醉醺醺地低头一看,却在舷梯下面,看到一个光溜溜被捆住的身影。

那是……大副?

时传运的脑袋一时之间转不过弯来,他揉了揉眼睛,回头看看,穿着衣服的大副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时传运只感觉浑身汗毛噌地一下立了起来,夜路走多了,终于见鬼了?

他回过头,舷梯下大副被捆地结结实实,却还在拼命挣扎着冲他摇头。

时传运刚想动作,就听清脆的扣动扳机声。

呯!呯呯!

时传运只感觉自己后背被锤子用力敲了几下,他摇晃了一下,转过身看着大副手中黑洞洞的枪口,慢慢扶着缆绳坐在地上。

“你……你背叛我?”时传运说着,吐出一小口血。

眼前那个“大副”摇了摇头,一开口,却不是大副的声音,声音稚嫩年轻的多:“他没有背叛你,我也不是你的大副。”

“大副”的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抹了抹,抹下一把与肤色一致的东西,看上去像是一捧……灰尘。

是那个早就该中枪坠海的年轻人,小傅。

小傅在时传运身旁坐倒,看着气若游丝的时传运,眼中露出的愤怒再也遮盖不住:“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船长。”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孩子,流落街头。”小傅眼神陷入回忆中:“他爹坐牢,他妈跑了,他自己在街上混,差点被那些制造残疾人的团伙诱骗走,但他最后还是跑出来,可是最后一点钱也被收走了。”

“那时候他在街上,在垃圾桶里翻吃的差点食物中毒死了以后,他就再没敢翻过垃圾桶,只是饿着。饿得不行了,就腆着脸去快餐店里等客人吃过后剩下的东西,但时间久了,快餐店也不让他进门了。”小傅苦笑着说。

他眼神黯淡,回忆着最痛苦的过往。

“但是那天,他在深夜碰到一个面摊老板,老板姓滕。老板看这个小孩可怜,给了他一碗面条吃。”小傅继续说着,眼神中慢慢有了光彩:“你真的想象不到,那碗面有多好吃。当时滕大叔看我吃下那碗面,也没问我到底怎么,只是告诉我,以后饿了,就可以晚上来找他。”

小傅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我后来也问过滕大叔,你就不怕我是街上那些骗子?你知道滕大叔说什么么,他说,他给我的第一碗面,根本没放盐。”

“你,是你……你才是那个滕祥的侄子……”时传运捂住胸口汩汩流血的手突然伸直,指着小傅,声音嘶哑地喊。

船长室里从刚才枪响就有人醒了,发现被锁在船长室以后,有人怒吼起来,很快,砸门的声音响起,并且,越来越响。

小傅不管不顾地斜倚在墙上,看着时传运,嘿嘿一笑:“是啊,虽然滕大叔和我并没有血缘关系,我也并不姓滕,但这不妨碍我成为他的侄子啊。我其实就在他那吃了几天饭,就回了家,家里其他亲戚收养了我,我慢慢长大,找了份工作,滕大叔也一直对我很好,但后来我就不愿意老是去他那里……给他饭钱他又不要……”

“就……就几顿饭,你就肯替他来找我,报,报仇?”时传运不敢置信地看着小傅。

小傅却皱起眉头:“几顿饭?几顿饭还不够?那可是救了我命的几顿饭!我从小没人疼没人爱,滕大叔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叫他大叔,实际当他是我真正的爸爸。”

小傅一把拽起时传运的脖领子,死死瞪着他:“而你杀死了滕大叔,你就得给他赔命!”

5

他很生气,但也有些茫然。

小傅足足找了一年多,才把各种线索拼凑起来,知道当时他滕大叔可能上了哪条船。他又耐心等了一年,这才找机会报名上了这条黑渔船。

因为他的能力是:风尘。

三年前那个晚上,他拿到契约的时候,签完发现契约能力可能是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去给滕大叔看。

可是滕大叔很快在海上“意外身亡”了,他满腹怀疑,就开始一边搜集起证据,一边实验起自己的契约能力。

很快,小傅就知道了自己这能力的用法。但是,能力和他想的,一点也不一样。他本以为顾名思义,这个“风尘”可能跟什么服务业有关,但实验来实验去,小傅才发现自己这个“风尘”能力,是字面意思。

从他身上出来的,能被风吹动的灰尘,他就可以操纵。

小傅后来查了不少书,才明白能力的来源:人身体每天都会脱落很多皮屑,就算一尘不染完全封闭的家里,每天也会出现灰尘,原因就是这个。

而他发现这些灰尘可以随心所欲操纵的时候,这才确定,自己可以去给滕大叔报仇了。等待的一年里,他其实一直都在收集自己身体制造的“灰尘”。但好好的计划,在刚上船就被打破了。

当刚上船那天,大副的枪口瞄准他的胸口的时候,他只来得及聚拢自己攒了接近三年的“风尘”,挡住那一枪。然后他“踉踉跄跄”地走去船后方,用被枪击后仅剩的那些“风尘”,福至心灵地给自己做了一副人皮面具。

当时甲板上的老船员他一个都不敢伪装,倒是想起来下仓里还有个厨师没跟着老船员们出来施暴,索性变作他的样子,蒙混过关了。

他一直隐藏在船上,终于让他逮到今晚这个机会,抓到大副,扒了衣服,伪装成大副的样子混进船长室,趁机替他的滕大叔报了仇。

时传运被他拽着,轻轻摇了摇头。

“这么说……我们错怪……那个滕安昌了啊……他只是……做饭难吃……”

他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么一句话,头慢慢垂了下去。

小傅松开时传运,看着他像个破麻袋一样倒在地上,小傅目光转向旁边,却发现本来捆的好好的大副,此刻原地只剩绳子,人已经不见了。小傅心中警兆顿起,只听船长室门被人咔地一下打开。小傅立刻捡起地上的枪,枪旁边还有一包烟,小傅下意识地抓起这包烟,向着船最上方的瞭望室前去。

为什么捡这包烟,小傅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滕大叔生前最爱抽的,也是这种烟吧。

6

拿着枪冲追击过来的人开了几枪,让他们停下,又把所有能动的东西搬过来堵住瞭望室的门,僵持了半个小时,小傅从瞭望室下面的楼梯那里,听到了让他肝胆俱寒的话。

“汽油呢?”

“马上就拿过来。”

他们打算放火烧了瞭望室。

小傅惨笑着靠墙坐下,他掏出那包烟,从瞭望室内摸了个打火机,点上三根,恭恭敬敬地摆好,冲三根烟磕了几个响头。

“滕大叔,你的仇,我给你报了。”小傅看着袅袅升起的烟雾,眼泪慢慢流下来。

他给自己也点上一根烟,滕大叔生前最不喜欢他抽烟,和他说:小孩子不要学这些坏习惯,他也就一直不抽。

但临烧死前的这个晚上,他想抽一口滕大叔抽过的烟。

“嘶……呼……咳咳咳咳……”小傅咳嗽着吐出烟雾:这鬼东西这么难抽,到底有什么好的!

他脑中闪过滕大叔憨厚的脸,眼泪让他眼前发花,好像让他真的看到滕大叔冲他笑了一样。

小傅抹了抹眼泪,看着眼前的烟雾,轻轻咦了一声。

眼前真的有一张烟雾构成的,滕大叔的脸。

他不敢置信地招招手,烟雾听话地在他手上凝聚成球。

“风尘……风尘……只要是我身体里出来的灰尘,就可以任我驱使……”小傅盯着眼前的烟雾球,喃喃自语。他微笑起来,小声道谢:“谢谢你啊滕大叔。”

风在封闭的舱室内刮了起来。

瞭望室下方的人,此刻却已经乱了套,渔船不知道何时已经被几艘海警船团团围了起来。这时候老船员们才绝望的发现:船长时传运的尸体,可还在船上呢!

“怎么办?”二副看着管轮,面露凶光。

“就算咱们进监狱,也得把船长的仇报了!”管轮咬着牙拿着大号扳手回答,这时候他们被激发凶性,再也不怕瞭望室里可能射出来的子弹,几下就冲撞开瞭望室的门。

瞭望室里烟雾缭绕,众人举起武器要冲进去,烟雾却仿佛有了实体一样,推开众人,一个黑影从被推出来的通道里嗖一声钻了出去,带着烟雾尾迹飞向空中。

呼啸而起的狂风跟随着那黑影冲上了云霄。

众凶徒面面相觑,看看空空如也的舱室内,又看看天空。

“神仙?”

渐渐靠近的海警船上,滕安昌冲着甲板上那群凶徒,正在得意洋洋地指手画脚。

7

“太平洋捕鱼船特大杀人团伙案告破……”小卖店里,老板懒洋洋地看着报导,一个小青年走进店里,看着门口的烟柜,踟躇了好一会儿。

“要什么烟?”老板回头看看小青年。

“您这……最便宜的烟,来两条。”小青年最终拿定了主意,买了两条最便宜的烟,迫不及待地拆开一盒,当着老板的面全部抓了出来塞在嘴里。

老板瞪大眼睛看着小青年一次把二十根烟全部点燃,小青年冲老板赧然一笑,深吸一口手上的“烟囱”,立刻咳嗽出来。

老板顿时满脸鄙视:现在的年轻人,都玩的是些什么花样。

他回头看了一眼电视,再转过头来时,门口已经没了小青年的身影,风却不知从何处吹了起来。

8

小傅在空中飞行着。

他四周烟雾缭绕,混着烟尘的清风托着他,像是最轻软的沙发一样。

前方就是中海市机场了,小傅轻轻啧了一声,上次他飞过这附近差点和客机撞上,这次不能犯傻,只能转向了。

地面上,一道黄光从废弃公路上蹿过,小傅停下飞动的身形,看着地上那狂飙猛进的摩托车,心中赞叹:看上去快赶得上我飞的速度了!

下一秒,黄光撞上了隔离墩,一个人影从那摩托车上腾空而起。小傅立刻飞了过去,他隐约听到一个声音求助,于是毫不犹豫地从身下分出一道裹着烟尘的清风,在那个在空中滑翔一小段距离,马上要落地的身影下轻轻一托。

看着那身影平安落地,小傅这才摇摇头,在空中拆开一包烟,看着远处隔离墩那里撞成零件的摩托车,和已经扁了的外卖箱子。

“对啊,”空中,小傅手轻轻一捶自己掌心,这才缓缓飞向更高空:“我可以去送外卖养活自己嘛。”

“不知道外卖送的快有什么奖励。”

“以我这个飞行速度,应该能拿到中海外卖第一名的称号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