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寿:流年
1
圣诞节刚过,超市门口玻璃上还残留着花花绿绿贴出来的字样,董世勋却无心去看,只是提着买的酒,一步重过一步地走出超市大门。天色渐晚,天空飘落零星的雪花,董世勋紧了紧衣襟,突然发现内里还穿着手术服,轻轻笑了笑,又抬头看看漆黑的天空。
他信步走开,没有像以往下班一样赶紧回家。
突然董世勋打了个趔趄,他疑惑地抬头四下看看,刚才那股震动是怎么回事,地震?不像。哪里的皮孩子放鞭炮?那放的得是雷管,才能让地面震成这样吧。
董世勋有些警惕地站在原地又看了看,一切如常,他这才定下心神,转身要走,突然鼻间飘过一阵血腥味,让他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朝着那味道的来源找去。
超市后方的这条暗巷平时罕有人迹,此刻看上去也只有董世勋一人,他将手上的塑料袋换了下手,纳闷地挠了挠头,转身就要走。
突然身后有像是布料被撕裂和蛋壳打开融合的声音,然后是重物落地声。
董世勋回头一看,大惊失色,原本空无一人的暗巷,现在地上竟然半躺半坐着一个浑身是血和淡金色液体的年轻人,年轻人喘着粗气,手上握着的大锤子掉在地上,将锤子上粘附的洁白鸟毛都震落两根,扭过头恶狠狠地瞪着董世勋:“你看什么?”
董世勋沉默几秒钟,颤颤巍巍地伸手进衣兜里,掏出来了……两卷崭新的绷带。
2
一个小时后,破旧的居民楼下方的算命店中,董世勋好歹帮那个叫王山的年轻人清洗包扎完毕,上好了药。那王山倒也硬气,虽然一身伤口都不致命,但出血量可不少,他只是咬着牙看着董世勋给他熟练地包扎,闷哼都没一声。
“师叔祖,这么说这一架咱们……输了?”一旁的刘文轩拽着自己的长胡子,满脸焦急。王山冷哼一声,面带得意之色:“赢了,那帮孙子至少下个圣诞节前不敢再在中海撒野了……别说这个,小伙子,你挺不赖啊,年纪轻轻就医术高明,哪个医院干活的大夫?”
董世勋笑着轻轻叹口气,摇了摇头:“护士,刚毕业不到一年。”
王山愕然地回头和刘文轩对了一眼,董世勋又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对两人这反应已经快要习惯了,他自嘲地说:“男护士也是护士啊。”
“哦,嗯,你这护士,医术不赖……”接下来王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他沉吟一下,打量一眼董世勋:“看你提烟带酒的,这是打算过节自己开心开心?那你别走,正好让小蒋去买东西也快回来了,今天在店里吃一顿。”
董世勋本想拒绝,但那王山一瞪眼,他不知怎么就答应下来了。
过了几分钟,算命店后方卧室门一开,一个满脸憨厚的男人提着大包小包推门出来,看着董世勋只一怔就憨笑着打了个招呼,将手上袋子放下,看看王山身上缠的绷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又走进那卧室。
刘文轩在一旁来了兴致,把桌上那些东西打开,董世勋本来没在意,低头一看,眼珠子瞪得溜圆。
王山抓起桌上那比他半条胳膊都长的龙虾钳,“咔嚓”一口啃开壳,拽出大块龙虾肉,含糊不清地劝饭:“来来,吃吃吃,粗茶淡饭别介意,那个土耳其烤肉不赖的,你尝尝。”
你管这个叫粗茶淡饭?董世勋看看桌上锅盖大小的螃蟹,一根根的烤肋排,还有些叫不上名来的南洋水果,思来想去心一横: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今晚都出现这么多奇怪的事情了,还怕多一件?吃!
但酒和烟董世勋还是一样没碰,作为医务工作者,他知道这两样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不是今天实在想得脑仁疼,他都没想出来一个结果,也不至于买这个。
对面的王山看董世勋一直皱着眉头吃饭,忍不住开口:“兄弟,你今天帮我一把,我欠你个人情,要是你不让我帮帮你,那我肯定睡不着觉,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听听。”
董世勋看看王山,犹豫一会,才慢慢开口:“也没什么事,就是最近医院催我办入职,家里叫我去考个公务员,同学叫我和他去做医药代表,三条路摆在面前,我实在不知道该选哪个好……”
王山满手是油,手伸进裤兜,抻出一张黑白两色的纸,想了想,又拿油乎乎的手指掏出一支笔在那纸上写了几个字,轻轻一扯,那纸在王山手里像蜕皮一样,又被他扯出一张,王山这才把那张新的纸连笔一起递给董世勋:“好办,签了它。”
董世勋接过那纸,低头看去,原来那纸上写着:
“契约书(体验版)”
“今有阳间人士______,自愿贡献阳寿一日,下送幽冥,解救地府冤魂,以换薄赏(赏格指定:流年),签字______,画押______。”
“地府福利办己亥年腊月初二”
“这个契约正好能帮上你的忙,而且你先签这个体验版,到时候签正式版也就有了经验,算是我送你的福利。”王山说完就不去管董世勋,埋头大吃起来,吃着吃着,他解开胳膊上的绷带,看着已经收口的伤口,满意地点点头,抓起一根腿骨肉继续啃。
董世勋看着眼前这张纸,将信将疑,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还有不签的道理?
他拿起笔签字画押,看着纸轻轻飘起,突然觉得,好困。
对面王山的嘴一张一合,他却只能隐约听到对方说“三年……六……”什么的,但下一秒,董世勋躺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3
董世勋局促地看着自己早晨刚擦亮的皮鞋,他抬头看看医生办公室桌上放着的台历,眼看就2023年了,自己勉强毕了业,没有答应实习时医院的挽留,出来和同学一起跑销售,也快三年了啊。
这三年到底都干了什么呢?董世勋无奈地笑笑,摸了摸自己日益突出的小腹,这三年别的没学会,酒量倒是练出来了,也不知道多少次他发现自己在饭桌,KTV,或者酒店后巷醒来。
钱是赚了一些,但大部分都花得不知去向,压力太大,让他总是拿到钱的瞬间就想赶紧用钱来解压,但用处不大。
董世勋按了按自己跳动得越来越激烈的额头血管,看看办公室墙上的宣讲图,自己现在离脂肪肝,高血压,心脏病,还有几年呢?
医生快步走进来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考,董世勋赶紧站起身来,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新药介绍名录,和营业用假笑,对着大夫争分夺秒地开口介绍:“赵主任,我们厂的这款药绝对超过您现在用的药的效果,而且价格也要便宜上很多,你看它的成分虽然和……”
尽管董世勋的表现堪称完美,对面那看上去刚做完一台手术的医生,却也只是静静听董世勋说了三分钟,就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下午我还有一台手术,现在想自己待一会……”
“好的好的,我把我们的宣传册给您留下,有兴趣可以打上面的电话。”董世勋识趣地起身告辞,他看看时间,发现还早,就去医院外面买了两笼包子,坐在医院里小花园的石凳上,狼吞虎咽地吃着。
三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么解决午饭。
董世勋将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手机还在不停翻着通讯录,突然他气息一滞,包子卡在嗓子眼里上下不得,他脸憋得通红,用力捶自己胸口几下,才吐出喉咙里堵塞住的食物,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眼眶里有憋出来的眼泪,泪眼朦胧中,董世勋突然想起昨晚重看的老电影里的一句台词。
“你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啊。”
董世勋低下头,浑身颤抖,水珠从脸上向地面滴落。
他用餐巾纸把地上自己吐出来的污物扔进垃圾桶,想再去拿纸擦脸,却发现已经没有了,董世勋只好用袖子勉强把脸上的眼泪蹭一蹭,他心中想着:下午还要见客户的,仪容不整可怎么行。
他抬起头,看看空中舒展翻卷的白云,喃喃自语:“如果当年选了另一条路,肯定不会落到这一步吧。”
时间还早,离下午约见医生还有一个多小时,董世勋无处可去,于是再度坐回石凳上,抬头看着不断变换的白云,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4
“董世勋,董世勋,下班了还睡!”董世勋的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他条件反射地起身,茫然的眼神渐渐恢复神智,他看看桌上的台历,2025年只剩最后15天了。
董世勋慢悠悠地收起桌面上自己的东西,这段时间单位工作少,他们整个办公室也跟快要集体冬眠了一样,每天都在虚度时光。
这当然不是常态,之前那段时间董世勋所在的单位每个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所幸终于完成了预期目标,上头也知道这段时间底下人差点被累垮,也就对每个人的偷懒睁一眼闭一眼。
董世勋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掏出手机,又有几个朋友约他今晚吃饭。
身为公务员,他在朋友圈子里时间还算充裕——至少每个月除去值班,还是能保证有两三个双休日的。他也因此渐渐有了几个爱好:钓鱼,玩玩游戏,要么就是和朋友们打打小麻将,都是些花不了多少钱但很花时间的爱好。
他和妻子新婚两年,日子一天天平淡地过去,衣食无忧,却也远远够不上大富大贵,几年前刚入职时的豪言壮语,现在也被消磨殆尽,明白了体制内的规则以后,董世勋发现以自己拥有的东西,有些愿望,该舍弃也就要舍弃了。
他现在的生活像一条平坦的长路,一眼就能望到头,却怎么走也只能按部就班。什么时候升迁,什么时候生孩子,什么时候退休,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样的生活倒也不错,董世勋也到了二十岁的尾巴,他知道自己在同学里混得还算是可以的,他可是听说过,自己那个非要跑去做医药代表的同学,最近刚刚喝到胃穿孔进了医院。
饭局有些潦草,毕竟董世勋和几个朋友也不是为了吃饭来的,吃完饭,屋主赶紧搬开饭桌,架上新出的游戏机,一群年近中年的男人慢慢喝着啤酒,七嘴八舌地瞎出主意,让握着游戏手柄的董世勋颇有些不耐烦。这游戏是新出的,医学类相关,颇有些难度。
“都闭嘴,老子就是医科毕业的,用你们多话!”董世勋吼一嗓子,果然镇住了朋友们,但几分钟后,他这一局彻底输了,朋友们不禁再度聒噪起来:
“吹什么牛,你学的那点护理知识恐怕早就忘狗肚子里去了吧!”
“大董你行不行,当男护士那几个月我看你是光去抬半身不遂的老大爷了是吧!”
恼羞成怒的董世勋扔开手柄,旁边等待的哥们见机手快,一把抓住手柄玩了起来:“该我了该我了!”
站在厨房里,董世勋掏出烟点上一根,望着窗外的夜空,长长出一口气。
那几个月的护理工作记忆,已经恍如隔世,现在的生活也蛮好,不过如果当年选了不同的路,会是什么样子呢?
董世勋拉过放在厨房的椅子,点着的烟头在漆黑的厨房里忽明忽灭,喝下的几瓶啤酒劲力上涌,就那么坐着睡着了。
5
“护士长,护士长!”董世勋被人使劲摇醒,他站起身,看着眼前神色焦急的女孩,愣了一愣才开口:“什么事,小张?”
“三床病人又闹着要出院,我按不住他……”身着护士服,瘦瘦小小的小张急得眼眶都红了,董世勋轻轻摇头,一摆手:“十五床点滴马上就打完,你等一下去处理,三床我去。”
他走出两步又很快回头,看着小张:“你拔针的时候多小心的,十五床病人今天拆留置针,如果不行就叫上你李姐。”
说完话,董世勋这才戴上口罩,朝走廊尽头那喧闹的病房走去。
病房里老头坐在床上,声嘶力竭手舞足蹈:“我腿这都好了还不让我出院,我看你们医院根本就是想把我的保险钱全都骗走,我要出院,我要出院!”
那边老头家属和护士两个人都按不住老头,董世勋走过来手疾眼快地抓住老头胳膊,声音沉稳:“邵大爷。”
那老头回身一看,嚣张气焰顿时减去好多,有些讪讪地小声说:“哎呀,护士长。”
“昨天大夫和你说过了吧,你的腿确实快好了,只不过现在还不能出院。我们也不会骗你的保险钱,你今天的药吃过了么?”董世勋对这老头轻声问着,老头点着头,跟老师面前的小学生一样一字一顿回答:“苦……”
“苦也得吃,大爷你不是想早出院?那就得按时服药。”董世勋几句话就让老头乖乖躺下,在医院工作九年,他的话有时候比大夫都好使。毕竟他业务精湛,护理手艺当得上护士长的职位,整层楼哪个难缠的病号,跟谁都敢瞪眼,也不敢得罪这个男护士长。
董世勋看大爷不再闹,这才伸手示意那呆站一旁的护士跟自己走,临走前他还去隔壁床,把体温计收了回来——护士站里最容易丢的两样东西,体温计和笔,他是见到就要回收的。
今晚董世勋值大夜,忙活到十一点,他才有空掏出手机,和已经躺进被窝的女儿老婆视频一会,把女儿哄睡以后,又跟老婆说了几句话,他这才稍微有些时间,休息一下。
他看着护士站桌子上的台历,时间过得真快啊,这一晃,马上都要2029年了。
过往的事情历历在目,董世勋微微笑着,转起了手中的输液管,自己从毕业就在这里工作,倒也顺利,去年终于当上了这内科住院部的护士长。自己当年面临选择时,如果没有选择这条路,会是什么样子呢?
看着手机上自己这一下午加一晚上走出来的一万多步,董世勋笑着在朋友圈发了个新动态:要想身体健康,欢迎来当医生护士,每天步数少于一万,他给那人半个月工资。
发完动态,董世勋看看护士站的呼叫台,难得的安静,谁也没有按动呼叫铃,他只觉困意袭来,眼睛闭上,就睡了过去。
6
董世勋好像又做了很多个梦。
一个梦里,他捏着刚买的豪车车钥匙,走进自己装饰一新的新房里,那已经是他做医药代表的第九年,瓜熟蒂落,他也拿到了自己九年辛苦来的回报。
另一个梦里,董世勋公务员就职第八年,生了二胎,每天忙于在下班后找奶粉钱,各种副业做得风生水起。
他又梦到自己护士入职三年,面对别人的不解歧视,咬着牙每天压力越来越大。
梦到自己辛苦考公务员时每日寒窗苦读,梦想却遥遥无期。
7
董世勋从沙发上睁开眼睛,一跃而起,看着算命店里的摆设被窗外阳光照亮,听着屋外清脆的鸟鸣,一时之间不知身在何处。
王山已经不知去向,茶几上昨晚的大餐也不见踪影,只有一张黑白两色的纸放在桌上。董世勋拿起那张纸看了看,有些似曾相识,记忆慢慢涌进脑海中,这不就是九年前……六年……三年……前自己签下的那契约的正式版?
不对,到底是三年,六年,还是九年?董世勋站在原地,陷入茫然:自己到底是做了三年医药代表,还是五年公务员——重考了一年才考上,还是九年护士?不对,不对……咦……
门被人推开,刘文轩提着油条豆腐脑等走进门,看到董世勋醒了,抬手打个招呼:“啊,来来,坐下吃饭,师叔祖半夜又跑出去了,他说一切顺利的话早晨就回来……”
正说着话,店门再度被人推开,王山晃晃悠悠走进门,他身上的绷带和伤口全部不见踪影,一脸得意,一边进门一边从身上往下摘些零碎:碎了的拐棍塘,红色衣物碎片,还有不少根白色和棕色的毛发。
“嘿嘿嘿,这下老子舒坦了。”王山大摇大摆地进门,拿起油条三两口塞进嘴里一根:“你醒了?那没什么事来把契约签了吧。”
“师叔祖,这个‘流年’契约到底什么用处,我怎么没看懂。”一旁的刘文轩见缝插针,端着一碗豆腐脑开口问道。
王山端起小米粥吸溜吸溜喝着,朝董世勋努努嘴:“问他。”
董世勋此刻也慢慢回了神,他试探着说:“这个契约好像是让人可以提前三,六,九年知道自己选择了不同道路以后的结果,然后……”
“试用版只有三六九,正式版是可以无限期,无限时体验的。”王山又往嘴里塞下一根油条,咽下去才继续说:“人们总是为了人生道路上的岔道犹豫,选了这个后悔没选那个,选了那个又整天难受没选这个,而这个‘流年’,可以让人们知道自己选择每一条路的后果。”
“年华逝去如流水,这个契约名字还挺诗意的呢。”刘文轩在一旁摇头晃脑。
“不过这契约真正的用处是……”王山还要再说,董世勋却已经站了起来,朝王山鞠了一躬,摆着手说:“谢谢王半仙,我已经知道将来想做什么了,那契约,我不签可不可以?”
王山眯起眼睛,点点头:“哦?看起来你已经明白这契约真正的用处了,那不签也行。”
刘文轩在一旁瞪大眼:“为什么不签,知道自己选哪条路会有什么结果,不是好事么?”
董世勋眼神里已经没有昨夜的茫然,他看着刘文轩,声音里带着种力量:
“都一样,选择什么工作都一样,只要肯踏实做下去,认真一直做下去,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重点不在于选择了哪条路,而是选择哪条路以后,有没有好好地去走。我在那试用版造成的效果中看到了将来,做哪个选择,不都是开头难,中间苦,最后甜?只要用心,都一样。”
王山在旁打了个响指,简短地说:“对头。”
董世勋再度朝王山鞠了一躬,这才转身走出店门,早晨清新的空气让董世勋精神一振,他脚步轻快地走远了。
刘文轩看着董世勋的背影,明明一模一样,这个小伙子看上去和昨晚那个犹犹豫豫的年轻人,却像是有了什么决定性的不同。
他看看低头吃饭的王山,吞一口口水,手悄悄伸向桌上放着的契约,就快摸到的时候,王山一巴掌拍在那纸上,刘文轩手触电一样往回缩,扭头看向别处,心虚地吹起口哨来。
好半晌,刘文轩才忍不住开口问:“师叔祖,你昨晚上到底是和谁打了一架?”
“你猜呢?”王山头也不抬。
“哈哈哈,看你昨晚锤子上的羽毛,今早身上的拐棍塘和红色织物碎片,我猜你是跟天使和圣诞老人打架来着,哈哈哈哈这是我瞎猜的,肯定不是对不对……”说着说着刘文轩都笑了起来,他低头看去,王山却没有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刘文轩愣住了,试探着问:“师叔祖,你昨晚难道真的……”
“油条不够,再去买一斤回来。”王山却没有回答,刘文轩叹一口气,嘴里嘟囔着:“谁家会支使七八十岁腿脚不便的可怜老人出门跑腿……”说着,脚步轻快地出门而去。
阳光重新被遮住,雪花又飘落下来,大地,建筑,行人,渐渐都变成白色。
深冬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