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空气中的灰尘被明亮的光照出一道道通路，轻轻慢慢地运动着。路子豪眼神直愣愣地看看那光，揉了揉通红的眼，只感觉口干舌燥，浑身不舒服。他抬起手想挠挠头，眼珠子突然瞪得老大，看着自己左手腕上莫名出现的刺青。

路子豪揉了揉突突作痛的太阳穴，长叹一声，慢慢倚着床边坐在地板上：“娘的，这酒是不能再这么喝了。”

路子豪其实有些迷惑，昨天那顿酒也没喝到断片的地步，而且自己喝多了只会往家跑，怎么昨天就这么犯浑，喝醉以后竟然去纹了身？自己那事儿妈上司看到，估计又要带着混合讥笑和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那些阴阳怪气绵里藏针的话了吧。

而且这纹的什么呀……路子豪皱起眉头看着手腕上的纹身，费力地辨认：“这是竹子，那是梅花，还有松枝……嗯？岁寒三友？”

仿佛一道闪电劈进脑子里，昨晚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回复了一点点。

昨晚自己好像迷迷糊糊地碰到个年轻人，和那年轻人说了什么来着？总之那年轻人给他一张纸，他也就顺手签了，记得那年轻人还颇为古怪地唱着儿歌走的。什么儿歌来着？

好像是……丢手绢？

“敬个礼，握握手，我们就是好朋友……”路子豪轻轻嘟囔着歌词，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查起了银行余额——这年头纹个身可不便宜，尤其手腕上这么精细的手艺，绝对花费不菲，没个几千下不来吧？

但是余额查询里没找到扣款记录，钱也没少。

路子豪松了一口气，下一秒更加觉得奇怪起来：如果没花钱，哪来的纹身师傅肯接自己一个醉鬼的活，还给纹得这么好看？

再好看也不行，路子豪划拉着手机，想找到和那个师傅可能留下的联系方式，怎么纹的就得怎么洗掉，不然手腕子上多个纹身，也太不方便了。

突然他浑身一震：今天周一？

现在是上午十点？

那我他妈的不是……

路子豪从地板上兔子一样一跃而起，三两下把衣服套在身上，又捂着鼻子赶紧从身上扒下昨晚穿的，已经满是酒臭味的衣服——心急之下他穿错了——找出工装穿上，这才急匆匆出门往单位走。

一边走，路子豪一边苦笑：要是换去年，老子还是经理，顶头上司还没失势的时候，迟个到怎么了？只要他计划内工作完成的好，一两天不去上班都可以。现在是真不行了，经理降成副经理，而且还不知道能“副”多久，自从公司里派系斗争，自己依附的那一系被那个娄总打了个稀巴烂，自己这好日子也就到了头。

心里苦苦想着词儿，但最后却是心一横：也罢，反正好好干也是整天被挤兑，大不了这活不干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男人还能让工作憋死。

一念至此，路子豪心情反而坦然起来，不紧不慢地迈步走进公司大楼，刚进电梯，心里就打了个突。

电梯里，娄总正看着手上一份报表，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到路子豪走进电梯，娄总抬起头看了一眼，带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又低下头去。

娄老虎笑，准没好事。路子豪心里先是一怂，然后很快回过神来：自己都打好辞职的谱了，怕他个卵？

他眼神凶恶地再度看过去，和娄总的眼睛对上，娄总先是一愣，嘴边泛起丝讥讽的笑意：“哦，小路啊，我还没看见你呢。”

娄总把报表往腋下一夹，手伸了出来，路子豪心里立刻忐忑起来，他知道娄老虎的脾气，越是客气就说明越要下狠手了，但输人不输阵，路子豪重重握住娄总的手：“娄总您大忙人一个，肯定看不见我这样的小人物。”

娄总眼神迷茫了一会儿，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轻轻给了路子豪胸口一拳：“阴阳怪气的，作死啊你，有种你小子下班别走啊。”

这娄老虎，还威胁上我了？路子豪心里勃然大怒，老子怕你？你看看你那啤酒肚……哦没有啊，腹肌看上去练得挺结实嘿……你看看你那胳膊，不就是有我两个粗么？你看看你那一身腱子肉……

要不下午早退吧，路子豪悻悻然地想着。这娄老虎听说挺喜欢健身的，咱大人不记小人过，算了算了。

他看了看自己细瘦的手腕，眼睛睁大了一点：手腕上突兀出现的纹身花样好像少了一些。

还没等他细看，自己那空降来的上司经理的咆哮声就响彻了整个办公室：“路子豪，你给我过来！”

2

这一天路子豪也不知道怎么过去的，等到下午娄总提着公文包叫路子豪出去，他咽了口口水，站了起来。

其实他今天盘算了一天了：现在主动交辞职信肯定没补偿，但如果这娄老虎真和自己来一架，这就算公司内部矛盾，到时候肯定不能办现在在公司里如日中天，甚至有点只手遮天的娄老虎，那辞退了他路子豪，他还能拿到Ｎ＋１的退职金，万一再有点伤什么的，那赔偿可就多了，这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现在路子豪不但不怂，甚至有点跃跃欲试：来啊，不要因为我是嫩草就怜惜我，你敢打就使劲打！

但娄总一路带着他出了办公楼，进停车场，到上车，也没说话。路子豪那万丈豪情也被这诡异的局面吓成了万丈冰：这老东西莫不是想谋害朕？他脑袋里瞬间飘过好几部年轻时候看过的职场杀人案电视剧，浑身肌肉都绷紧起来。

但上了车，娄总好像也放松了不少，一下瘫在驾驶座上：“可他妈下班了。”

路子豪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娄总一向不苟言笑，今天这是，转了性了？但娄总却没管他，而是大咧咧地从兜里掏出两根烟，一根递给路子豪一根自己点上：“一会儿去吃什么？”

他的语气神态很自然，就像和好朋友说话一样自然。

路子豪含糊一句，娄总就发动车子自说自话起来：“食堂承办那小子绝对贪污了，等我忙完这阵可得好好查一下，饭菜难吃得要死，哎今晚去撸个串怎么样？我最近刚找到一家店，可以边撸串边看球，有点以前路边摊那意思，不过肯定卫生多了……”

娄总现在的样子让路子豪毛骨悚然：他为什么和我这么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娄总开着车按了下手机免提，路子豪这几个月最讨厌的声音就在车厢里响了起来：“娄总？我小王啊，我得和你汇报一下，那个路子豪早晨无故迟到，你看我是不是趁这个机会……”

“趁这个机会干嘛！”娄总眉毛拧了起来，语气里带着一丝怒气，“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不就是迟个到，你想干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嗫嚅着说：“可是你之前……”

“可是什么可是，这事就这样，以后别提了！”娄总挂断手机，冲副驾驶的路子豪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经理今天难为你了？怎么不和我说？虽然说职场归职场朋友归朋友，可咱俩这交情，你也别太迂了，小王再找你的事，你来找我，我收拾他！”

可之前他挤兑我不是你安排的么……？路子豪眼中的迷惑越来越浓重，他只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很不真实，像做梦一样。难不成真的是在做梦？路子豪偷偷掐了一下自己手腕，疼得龇牙咧嘴。

他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的纹身少了三分之一，那一截松枝没有了。

“咱俩毕竟是朋友，你别跟我瞎客气啊。”娄总手握方向盘，又补了一句。

路子豪突然脑子一激灵。

……敬个礼，握握手，咱们就是好朋友……？

昨晚酒醉后碰到的那年轻男人给的那纸，手腕上突然多出来又莫名少了的刺青，那首儿歌……路子豪把这些在脑子里连在一起，忍不住摇了摇头：不能吧，还有这么神奇的事儿？

3

半个月后，路子豪重新当回了经理。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路子豪现在的靠山是那个娄总，所有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娄老虎的态度很明显：路子豪现在是他的嫡系。

那之后，路子豪的工作莫名好干了不少，工资涨了，奖金多了，活儿却变少了。路子豪有点云里雾里，但之前的那个猜想让他什么话也没说，什么态度也没表示。

只不过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和谁也不握手了。

私下里接触多了，路子豪发现娄老虎，不，娄哥这人其实还挺不错，他身边那群人路子豪也都见过了，都对娄老虎有路子豪这么个小兄弟，还引荐入圈子颇为惊奇。但娄老虎只会在和路子豪一个人的时候偷偷和他说：这帮人别看平时玩在一起，但其实也就是纯粹的利益关系，只不过大家都在同等的位置上，才自然而然的成为“朋友圈子”。

“真交情还得咱俩这样的，哈哈哈！没事喝个酒撸个串看个球，比跟那帮王八蛋打高尔夫开酒会爽多了！”娄老虎全没有在公司的端重，一手肉串一手拍着路子豪的肩膀哈哈大笑。

路子豪也和娄老虎混得熟稔，一把拍开他油乎乎的手：“我新买的衣服！”

娄老虎笑得更开心了。

4

这天公休，路子豪一早醒过来，哪里也没去，只是坐在客厅沙发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

他这段时间事业挺顺利，但每天都在瞎寻思。

因为路子豪知道，如果一切都如他所猜测，那他的人生可算是真的开了挂了！

只要握握手，就能成为好朋友，不管是跟谁都可以，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只要路子豪想，他可以和那些以前只能在电视上看过的，只能仰望的大人物，拥有私交。

还不是酒肉朋友那种私交，而是和现在娄总跟他这样，真真切切把他当好朋友的亲密关系。

那他如果有了这种等级的“私交”，不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是，万一对自己手上莫名出现的纹身的猜测只是猜测，纹身并没有赋予他猜想的能力，那怎么办？

路子豪咬了咬牙：还是得再验证一把。

可是找谁验证呢？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在房间里游移，顺着客厅里的物件一样样看过去：电视柜——置物架——书架，在书架上，路子豪的眼睛停留许久，终于走过去，拿起一个奖杯，叹了口气。

那是大学时他和最好的朋友一起拿下的高中校际足球比赛的铜奖。

从高中以后就形同陌路，明明在一个城市生活工作，甚至两个人都能通过彼此的朋友圈子知道对方这几年在干什么，可是却再也没说过话。

想到这里，路子豪拿定了主意。

江尚的店其实离路子豪父母家并不远，他一开始也是因为这一点，才和江尚成为了好朋友，可是后来俩人因为喜欢同一个女孩闹掰了，后来大学毕业，路子豪听说江尚开了一家汽车装潢店，也根本去都没去过一次。

可是这次，路子豪却去了。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很大，天气不冷不热，江尚已经不是高中时干瘦的样子，有些中年发福了，看他指挥店里人忙着忙那，很有点老板派头。只不过江尚一回头看到路子豪，愣了愣，什么话也不说，转头就走进了店里。

路子豪叹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手腕，走进江尚的店里，还没开口，江尚就冷冷地来了一句：“你有车要装潢？”

“啊……没有。”路子豪摇头。

“没有你来干什么？”江尚的声音更加冷了。

路子豪心里又叹了一口气，陪着笑走过去冲江尚伸出手：“别这样，江尚，这么多年过去了……”

“多少年过去老子也忘不了。”江尚并没有去握路子豪的手，语气里满是不耐烦，“麻烦你别在我眼前晃悠，赶紧走，行么？”

路子豪尴尬了几秒钟，还是过去硬抓住江尚的手：“江尚！”

江尚被他抓住手，冷漠的脸变了颜色。他一拳直直打了过来：“路子豪！”

这一拳把路子豪打懵了，江尚把路子豪扑倒在地，两个人扭打成一团，旁边看傻了的人赶紧拉架，但两个人打着打着打出真火，哪里拉得开？

一顿拳脚过去，两个人终于被拉开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怒视对方。

江尚突然笑了一声，路子豪嘴角带血，瞪着江尚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笑起来。两个人笑得越来越厉害，两人身旁的那几个店里的工人面面相觑。

江尚挣开身边人拦着的手，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手搭住路子豪的肩膀：“踢球时我就说你小子阴吧，你看看你这飞铲，还是这么厉害。”

“你还说我？你这‘绝户肘’比我光明正大到哪里去？哈哈哈哈……”说着说着，路子豪也笑了，两个人互望一眼，突然不约而同地开口：“喝酒去！”

说归说，但两个人最后却没有去喝酒。

两个多年不联系的男人，极有默契地去路子豪父母家旁边那家炸物店里买了一包炸丸子，两串鱿鱼，一大瓶可乐，像很久以前那样，去了江尚家里。

一切都那么自然，两个人喝着可乐抢着那一点吃的，玩着江尚从自家仓库里拿出来的游戏机，偶尔说一句话，其他时间只是在噼里啪啦按着手柄上的键。

就像很久以前，两个又穷又无聊的高中朋友在一起时那样。

这一天时间过得特别快，天擦黑的时候，两个人都感觉有点头晕眼花——游戏机玩多了。

“我该回去了。”路子豪站起来，冲江尚说，江尚头也不抬，拿着手柄，盯着电视屏幕嗯了一声。

“江尚，你原谅我了没？”路子豪突然开口问。

江尚摇了摇头：“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他回过头来，眼睛在傍晚的房间里，发出亮晶晶的光：“……不过以后你要是没事，可以来玩。”

顿了顿，江尚又补了一句：“可乐和炸串你买。”

路子豪看着他，慢慢地，无声地笑了，江尚嘴角弯了弯，头回过去，冲路子豪挥挥手。

5

路子豪慢慢走回家里，坐在沙发上，碰到了一处淤青，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带着笑，他一边找起了家里的医药箱，一边轻声骂：“这家伙胖了以后劲大了不少啊……不行，下次我得狠狠虐他两把，嘿嘿……”

上完药，路子豪看着自己的左手手腕，果然，那里的竹子刺青也没了。

只剩一枝梅花。

路子豪不禁兴奋起来，他现在完全可以确定，自己真的有握握手就能和人成为好友，甚至和形同陌路的朋友重修旧好的能力。还剩一次机会，他应该用在谁身上呢？

找新闻联播里老露面的那几个？不行不行，除非他们下乡慰问，否则跟自己不可能握的上手；那找世界首富？难度不小可也不算大，有可行性；要不，找个什么大明星？和大明星成为至交好友，就等于成功打进了大明星圈子，那自己想见谁就见谁，想要谁签名就要谁签名……

他嘿嘿笑着，兴奋地拨弄自己的手机。

无意中，他按进了手机通讯录。

路子豪眼神缩了缩，通讯录上，在一个字母和另一个字母的排列中间，少一个名字。

重修旧好啊……路子豪长长地吸一口气，躺倒在沙发上。

重修旧好啊……

他迟疑了好久，按下了拨号键的数字，那一串手机号没有存在通讯录里，但牢牢存在脑子里。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通了，电话那头，熟悉悦耳的女声传来：“路子豪？”

6

快餐店里，路子豪看着眼前的她，笑得风轻云淡，手却使劲抓住裤子，牢牢不放：“你胖啦。”

“哈哈哈，我又怀上了。”女人确实略有些发福，但看上去只是丰腴，和胖不沾边，她看着快餐店里的儿童小乐园区，那里有个可爱的小男孩在肆意玩耍：“最近不是流行二胎么。”

“啊，哦，嗯。”路子豪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那梅花刺青，突然有了勇气，抬起头对女人说：“假如，假如啊……”

女人却没有接话，而是笑着说：“你看我家大娃，是不是够皮的？就随他爸，整天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整天把家里弄得，哎呀……”

路子豪张了张嘴，闭上嘴，再张开嘴时已经自然地接话：“嗯，小孩都这样，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女人的手就放在桌上，路子豪一伸手就能碰触到。但路子豪没有伸手，只是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没敢再回头看，一步又一步低着头走出店门。

7

这家快餐店在市立医院旁边，路子豪出来以后，失魂落魄地走进市立医院旁的便利店里，随便买了些吃喝，出门走进高中时常去的那小小的路边公园。

他已经好久没有来这里了。

路子豪在小公园的长椅上坐下，食不知味地撕开手上面包的塑料袋，往嘴里一口一口塞着面包。

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喜欢在这里解决一顿午饭，那时候他是校篮球队的，每天训练量不小，又是半大小子，饿得快，家里给的饭钱又总是想攒起来，中午就经常饿得眼前发晕。

而那时候的她总是会给默默买好面包火腿肠，中午和他一起跑出来，坐在这里看着他吃。

明明这么好的姑娘，甚至当时为了她，连最好的朋友都反目成仇，怎么就让我给弄丢了呢。

那时候想法多简单啊，上高中，上大学，毕业，找个工作，和她结婚，过一辈子。那时候一切看上去都分外简单，但后来才知道，维持一段感情从高中到结婚的人，凤毛麟角。

他看着手上那梅花刺青，笑了一声：最后他还是没去试试，能不能和她重修旧好，其实他知道，能。

但是路子豪不敢。

人家现在相夫教子，生活美满，多自己一个前男友做“好朋友”，不是给人家添乱么？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至于他手上剩下的这一次能力，路子豪也有些意兴阑珊：要用在谁身上，以后再说吧。

路子豪吃完面包，神色怅然，撕开手上的鱼味肠包装，却很久都没有吃。

兴许气味散发出去，一只黑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出现在长椅另一端，眼神警惕地看着路子豪，但还是忍不住鼻子微动，闻着路子豪手中鱼味肠的味道。

“你想要啊？那给你，来。”路子豪将手中鱼味肠递过去，那黑猫迟疑一下，但还是走过来，像人一样拨拉一下路子豪手中鱼味肠，没发现什么不对，这才一口咬住。

路子豪被它的爪子轻轻摸过手上，突然感觉哪里不对，翻过手腕一看，那梅花刺青正在缓缓消失。

路子豪愣了愣，这才苦笑起来。

“也罢也罢，小猫，以后你就是我的好朋友啦，这可是我用那个奇妙能力换来的，咱俩以后可得多来往。”路子豪笑着伸出手去。

黑猫低头吃着放在椅子上的鱼味肠，听到路子豪的声音，抬起头看，明黄色的眼眸眨了眨。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一个……证明世界上没有后悔药的故事。”路子豪却没有再看那黑猫，转过头去，他受了连番触动，忍不住想一吐为快。

空荡荡的小花园里，一个男人慢慢说着过去，一只黑猫慢慢吃着鱼味肠。

过了很久，路子豪才住了嘴，摸了摸黑猫的脑袋，黑猫耳朵动了动，好像很不耐烦，但并没有躲开。

“如果能回到过去，我真想对年轻的自己狠狠骂一顿，告诉他，那个女孩是你这辈子碰到最好的女孩，你不要那么任性幼稚，不要赌气……可是有什么用呢？人家二胎都要生了。”

黑猫此刻吃完鱼味肠，用前爪洗完了脸，抬起头看着路子豪，突然张开嘴：“行，看在你是我朋友的份上，帮你一把。”

“啊，谢谢你啊小……猫……”路子豪只感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一路往上，浑身寒毛炸起，他牙齿得得作响，看着眼前那只黑猫，黑猫却没有再开口，只是灵巧地一个转身，就不见了。

路子豪只感觉眼前一黑。

8

“子豪，子豪？你没事吧？”

路子豪浑身一哆嗦，抓紧了身边人的手：“那猫，那会说话的黑猫？”

一只柔软的手摸上了路子豪的额头，熟悉的声音在路子豪耳边传来：“没发烧啊。”

路子豪闻声都僵了，他看着身边那张熟悉的脸。

“别愣着啊，到咱们了。”女人轻轻推了一下路子豪，看路子豪跟木头人似地没反应，只好从路子豪手上的包里往外掏出材料放在柜台上，“你好，我们来办那个二胎的证明。”

路子豪这才回过神，这里不是他刚才坐着的公园，这是……哪里的街道办事处？

他回过头，看着自己身边这张魂牵梦萦的脸，突然感觉脑袋里一堆记忆砸了进来。

下一刻，他已经把材料拿在自己手里，和柜台后的人交谈起来：“对，我们来办那个再生育申请表。”

他握了握身边妻子的手，突然感觉心中平安喜乐。

路子豪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是那不重要，他握紧了妻子的手，转头看着她。

那都不重要。

9

一只黑猫从办事处门外慢悠悠走过，路过门口时还转头看了一眼里面，这才轻巧地跳上花坛，进入树丛。

“敬个礼，握握手，我们就是好朋友。”

不知道哪里的童谣声音，隐隐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