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寿:天相
1
贾聪扯了扯衣服,套头T恤尺寸有点大,穿得久了,领口也有些松松垮垮,但这六月大太阳底下走路,没过多久也让贾聪汗流浃背。
这段公路偶尔应该有客车经过,但今天一辆也没有,贾聪揉了揉眉头,那里有聚拢起来的“川”字形,隐藏在眉毛里的小疤已经结了痂,但还是隐隐作痛。
此刻眉间沟壑里也布满细细的汗珠,贾聪麻木地走着,即使感觉到脚上肯定磨起了水泡,他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只是把肩膀上搭着的蓝白色旧校服换了个肩放下,用手里的破草帽一边扇风,一边在公路上缓步前行。
身后一辆车接近,贾聪听到车开到身后慢慢减速,才回头看了一眼,眼睛睁大,身躯瑟缩着往路边闪,把手藏进旧校服里。
那是一辆警车,看牌照不像是附近的,不知为何却出现在这里,警车一侧的玻璃缓缓降下,里面只有一名身着便衣的年轻警察,冲贾聪友好地笑了笑开口:“老乡,去南莽山是这条路不?”
“是的呢,后生你去南莽山哇?顺着这路一直走,过咧收费站,就到了南莽山咧。”贾聪对着年轻警察露出憨厚的笑容,眉间的“川”字形更加显眼,他伸手向后指了指,操着一口本地方言味道浓重的普通话回答。
年轻警察谢过,轻轻骂了一句“这个破导航,竟然让我走反了”,就打算开车掉头,但很快警车停下,年轻警察拿着一瓶矿泉水出来,作势递给贾聪:“老乡,谢谢你啊,那个……你最近记得不要上南莽山,那边说是有逃犯跑进去了,现在上去挺危险的。我们正在展开联合搜山,所以才征调我过来……”
贾聪抓着旧校服的手伸过去:“哎呀,不能不能,我不渴,哪能喝你的水么?”
年轻警察看看贾聪干裂的嘴唇,善意地笑笑,把矿泉水往贾聪怀里一揣,也不说话,转身开车走了。
贾聪站在原地,冲警车挥着手上的旧校服,直到警车开远,这才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他这时候才把刚才全程遮掩住的手伸出来,拧开怀里冰凉的矿泉水,一饮而尽。
他的手虽然也用在山上买这套衣服时一起买的鞋油简单抹过,但对于一个农民来说,这双细嫩的手破绽太大,所以刚才贾聪一直都没有把手露出来。
而脸他则并不是很担心,几年牢狱生涯里,他偶然从一个老偷儿那里学到一手,通过眉间埋入细铁丝,在口腔里塞棉花球等“小办法”,可以让他的脸产生不小的改变,蒙一蒙经验不是那么丰富的新嫩警察,还不算太难。
看着延伸进茫茫山区的公路尽头,贾聪缓缓伸直腰板,气质从一个穷苦农民,短时间恢复到真正的那个他——那个犯下多起诈骗案,又在入狱后撺掇同监室成员集体越狱的那个贾聪。
他摸了摸怀里,那里有薄薄的一沓钱,还有一张叠起来的纸。
摇了摇头,贾聪转过身去,身躯又伛偻下来,变成那个走山路的农民。
2
几天后,前往中海市的黑大巴上,贾聪用手里买到的二手手机艰难地连上网,顶着奇慢无比的网速,熟稔地下了两个外国名字的软件。
不顾手机好几遍“您正在试图安装没有安全证书的软件,可能造成系统问题”的警告,安装完毕后,他打开软件轻轻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账户余额,就面带微笑地关上了软件。
还好,还在。
看着车窗外飞速消逝的景色,贾聪有些贪婪地使劲盯着——按照他的计划,几天以后他就会到达中海,再从那里坐早就在网上谈好价钱的渔船出海,到达走私船会停靠的无人岛,然后经过几次周转,到达自己早就准备好前往的国家。
那之后,即使整容后面貌大相径庭,也会办好新身份,但他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故土难离,可再难也要离啊……贾聪叹了一口气,面上的阴郁之色一闪而过。
他从小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一无关系让他凭依,二没那个耐性好好读书迈过桎梏自己的阶层门槛,但脑子向来聪明的他,自诩早早看清这个世界的本质,二十出头就投身进了传销组织。
是的,别的小青年都是懵懵懂懂地被拉进传销,但贾聪则是自己削尖了脑袋进去的,在里面待了半年,直到传销组织被打掉,贾聪也“毕了业”,那之后又自学了一些“知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稍微攒了一些来路不明的钱财,再出现的时候,贾聪的身份摇身一变,已经成为了一个年轻有为的“海归学子”。
凭借从传销组织里学到的,能把死人说活的话术技巧,他成功用那个“虽然家里有省部级亲戚但野心勃勃不想依靠任何人的国外名牌大学硕士”身份,哄骗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早早看清这世界上一部分人攀附权贵欲望的他,用自己的假身份做了一个局,让那些乡镇土老板血本无归欲哭无泪,想要找贾聪时,贾聪已经早早卷款潜逃了。
第一桶金捞到以后,贾聪并没有满足,沉寂良久——中间也小打小闹地行骗几次,但战果并不辉煌——终于贾聪瞅准机会,开办了自己的公司。
保健品公司。
带有类似传销一样分成制度的,面向老年人的保健品公司。
甚至这没什么效果的保健品,也只是贾聪用来遮掩自己真正目的的伪装而已。
他真正的目标,是用空头支票,从那些老头老太太手上,把他们辛苦攒下的养老钱,弄到自己手里。
做法其实很简单,告诉他们“在公司买一万块的商品但不取货,则下个月开始,每个月都可以得到两千块的返利,能一直领到寿终”。
如他所料,不到半年,他的手里就聚拢了天文数字级的金钱。但还没等贾聪按照计划卷款跑路,他就被警察堵在了家里。
百密一疏,他竟然没想到自己的保健品,吃死了人。
想到这里,贾聪冷哼一声,玉米淀粉加尼群地平做出来的“古方纯中药制剂不伤身降压药”,确实可以让高血压患者快速降低血压,造成“神奇的降压效果”。
但贾聪没想到真的有老头那么蠢,吃着他的“古方神药”不肯去医院,拖到进了医院已经来不及,一命呜呼了。那老头愤怒的儿子带着警察把自己堵在家里,结果拔出萝卜带出泥,自己终日打雁,竟然因为这点小事就进了监狱。
幸好贾聪向来相信,自己的智商无论何时都可以帮助自己,让自己凌驾在这个世界大多数人头顶上。
目前计划一切顺利,事情按部就班地照预定方向前进着,只要到了国外,他把提前转移的那几亿通过安全渠道洗干净弄出来,那么下半辈子,贾聪就是一个发达国家安安稳稳的中高产人士了。
急刹车的黑客车打断了贾聪的幻想,他把嘴角的那一丝笑容收回去,看着在车窗外红蓝灯光映照下上车的警察,心里咯噔一下。
自己这个运气怎么这么背。
看着黑大巴司机老实地蹲在门口,而两名警察正在从车前厢开始,挨个检查每名乘客的身份证,贾聪紧紧咬着牙,心中却满是无助:罢了,我就这个命吧,功亏一篑……
等等。
贾聪静静地把手伸进怀里,掏出那张黑白两色的纸展开,眼睛飞快地在上面瞟了一眼,上面的字他早就会背了,但是以他谨慎小心的个性,不到万不得已,他从没想起过这张纸来。但现在,不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只见那纸上写着:
“契约书”
“今有阳间人士______,自愿贡献阳寿三年,下送幽冥,解救地府冤魂,以换薄赏(赏格指定:天相),签字_______,画押________”
“地府福利办庚子年六月初三”
贾聪手脚轻巧地从隔壁那看上去像女大学生的乘客包里拈出一根眉笔,在那纸上签下了名字,隔壁那女大学生小脸煞白,好像被警察吓到了一样,根本没去注意贾聪的动作。
贾聪一边写着名字一边苦笑:死马当活马医吧,自从在牢里用五包烟的“巨款”买下这张纸,发现这纸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以来,他除了把这纸永远贴身放着当作最后的护身符,从没想过哪一天真的要签下这契约。
他从来不喜欢不受他掌控,更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化的东西,就算是再神奇的东西,他也不喜欢。
但现在,已不容得他选择。
3
老赵上车后一眼就看到了不正常的人,但他并没有直接往后车厢走,而是一边提高警惕,一边按部就班地从车头查验起身份证。
小二十年的道路执勤经验让老赵拥有远超年轻同事的心理素质和工作经验,所以他知道这时候更应该小心谨慎,至少应该从头排查过去,万一前面这些人里有自己感觉不正常的那人的同伙怎么办?
他不动声色地趁回头的时候给站在车门口的同事使了个眼色,同事心领神会,按住对讲机就下了车。
老赵心里明白,大巴车这个结构,要么突破他和同事的双重防线,要么聪明一点,用破窗锤砸破车玻璃跳窗跑路,但同事已经让窗外一起前来的其他同事守住了大巴车外面,现在自己盯上的这人,除非长了翅膀,否则不可能从这里离开。
没等他想完,后车厢火光一闪。
老赵下意识地从腰后掏出手枪上了膛,猫抓耗子是一回事,万一嫌疑犯要放火烧车,那事情可就大了!
但奇怪的是,那后车厢突然腾起的火球一闪即逝,而且不是从他一直注意的嫌疑犯身前亮起的,老赵看了看消逝的火球后方那张老农黝黑又带些被惊吓到的脸,马上把枪口转回去,对准那个他老早觉得不对劲的人——老农隔壁,过道另一侧那个浑身抖似筛糠的女大学生。
女大学生模样的女孩本来只是脸色煞白冷汗直冒,如果没有那火球,和被火球刺激到的老赵比划过来的手枪,也许她顶多只是坐在那里,老老实实交出证件,被警察训斥两句“没做亏心事你害怕什么”,可是她这一族天生胆小,当看到黑洞洞的枪口转过来的时候,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女孩猝然站起,没等老赵开口,下一秒,女孩身后衣服“呲啦”一声撕裂开来,露出两只巨大的翅膀,不见她作势,女孩身子一侧,“砰”一声撞碎坚固的车窗玻璃。
飞上了天。
车厢里的人足足愣了半分钟,直到那“女孩”的翅膀消失在空中,全车人才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炸了锅。
老赵举着手枪茫然地看着天空,心中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话:还真让她长翅膀飞走了?
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天空中青光一闪,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青衣道人踩着一柄剑,出现在大巴车窗外。
那年轻道人脸色很差,看了看眼前呆愣愣盯着他看的所有人,无奈地举起手,不见他作势,手指尖开始发起了光。
“盘查大巴的时候,有逃犯打破窗户跑了,警察快去追,黑大巴赶紧趁机溜走。”道人没头没脑地说着,手上白光一闪。
随后嘴里嘟囔着“这个鸟崽子让我抓到不把她毛都薅下来,贫道就把法号倒过来写”,重新化作遁光,飞向天上。飞走之前,那道人回头轻轻看了一眼贾聪。
一会儿之后,老赵打了个激灵,看了看破碎的窗户,浑身一震把手枪插回枪袋:“愣着干嘛,赶紧追!”
警车呼啸着冲向公路旁的农田土路里,快速远去。
大巴车司机发动了车,贼眉鼠眼地看了看渐渐远去的警灯,猛地一踩油门,大巴车重新行驶起来。
贾聪身边的人议论纷纷。
“那嫌疑犯真厉害,竟然能打碎玻璃跑了。”
“是啊是啊,嫌疑犯长什么样你看见没?”
“……不记得了,肯定挺凶悍的吧。”
贾聪却没有加入讨论,他看着空荡荡的手上,陷入沉思。
自己的记忆在签完契约前后,对不上。
他记得自己狠下心签了那个“天相”契约,然后发生了什么?逃犯?自己不就是逃犯?可是自己竟然这么走运,竟然和另外一个逃犯坐同一辆车,还被“掩护”,躲过一劫?
贾聪突然觉得脑袋很累。
想这些干嘛,不嫌累么?安全逃过去不就好了么。贾聪有些得意地微笑起来,头枕着手靠在椅背上。
4
不对啊。
贾聪疑惑地摇摇脑袋。
这不像我,这完全不像我。
贾聪浑身发冷,自己签下的契约到底什么意思?天相?吉人自有天相?让自己运气变好的契约?那么,代价是什么?
又过了几天,贾聪漫步在中海市最繁华的这条街上,手上带血的铁丝扔进垃圾桶里,用刚才买炸鸡送的餐巾纸摁住眉毛,将嘴里吸满水的棉球吐进街边的垃圾桶里。
他背后手机营业厅震耳欲聋的广告声音还在继续,但贾聪充耳不闻,只是连上店里的免费Wifi,用新买的手机打开了熟悉的网站,坐在店外栏杆上,用心做起了测试。
那是他以前偶尔记下的一个网站,一个用在线测试题测智商的网站,这几天一路排查下来,他发觉自身哪里都没什么变化,隐约有了一个猜想。
测试结果很快出来,贾聪看着上面的数字,惊讶地张大了嘴。
“您的智商测试结果为:119。”
贾聪吓到了。
自己几年前测试的时候,结果可是149,还被网站发来了加入门萨俱乐部的邀请邮件来着。
现在怎么就只剩119了?
即使在大热天,他也浑身发冷。
身旁有个人一屁股坐上了他倚着的护栏上,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天相契约,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贾聪悚然而惊,转头看着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男青年,男人并没有回望他,而是看似专心地玩着手机,但嘴上的话没有停:“傻福契约,傻人有傻福那个傻福,也就是说,你运气会变好,脑子会变傻。
当然这契约本来也没那么糟糕,如果你本来就是个傻子,那这契约可以说是天下最棒的契约了,可是看起来你不是。”
男人说到这,才回过头看着贾聪笑笑:“南莽山监狱出来的?那张天相契约应该在南莽山才对,怎么会落到你手上让你签掉,我就不问了。不过看你这长相,好像是逃犯吧?哦,我叫王山,你叫我王半仙就行。打个商量,去自首,我帮你把契约解除,怎么样?”
“你认错人了吧。”贾聪面无表情。
下一刻他面色大变,一名巡警直直冲贾聪走过来,面色不郁,但还是先敬了个礼才开口。贾聪已经浑身僵直,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您好,请不要坐在栏杆上。”警察语气友善地说,但看着贾聪的脸,脸上迷惑的神色越来越重。贾聪此刻简直要后悔死了:为什么这么托大,去掉了自己脸上的伪装,只是为了验证那个“天相”契约的有效性!
“抓小偷啊!”几个人叫喊着跑过,那警察立刻转身冲那狂奔而去的身影追过去:“别跑!”
“你怕什么,‘天相’契约效力强大,你的运气只会越来越好。不过我看你原先好像也是个聪明人,那我再重复一遍——给你个机会,你去自首,我帮你解除契约……不然你会越来越傻的哦。”叫王山的年轻人微笑着说。
贾聪看着王山,慢慢地,脸上也浮现出微笑:“哪来的神经病,去去。”
说着,贾聪却自己慢慢向后退去,那王山眉毛扬了扬,也不起身,慢慢摇头:“得,你自己选的。”
贾聪转身就跑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5
夏日无人海岸,渔舟唱晚。
事实上渔船只有一条,因为这片海域大家都知道打不到鱼,平时也就没人来。但现在,一条渔船却静静地在水中荡漾。
一个人影沿着公路走向海岸边,看到人影走进,渔船上亮起灯光,熄灭,重复三次,又快速地闪过两次灯光。
那人影却没什么反应。
渔船上的人下来了两个,走向那人影。
“你……”渔船上下来的人疑惑地看着贾聪,贾聪眼神呆愣愣地看向两人,过了一会儿才放下手中电筒,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把接头暗号怎么给忘了,反正就是我,没别人了。”
那领头的男人脸沉了下来,眼珠子转了转,开了口:“钱再加一半。”
“好说好说,只要能送我过去,一切好说。”贾聪笑着将手伸进怀里,掏出钱来递过去。
那两人冷哼一声,数过了钱,这才一前一后夹着贾聪上船,渔船缓缓驶离海岸,向深海行去。
天空中乌云渐渐聚拢起来,无波的海面有风吹过,浪花翻动起来。
6
“昨天热带风暴席卷中海市周边沿海,造成的损失目前还在统计中……”商场电视中还在播放着新闻,贾聪走进商场,身上衣服干了,盐粒在衣服上结出白色的痕迹。
他现在还心有余悸:不是说契约会让自己运气变好么?怎么出海就碰到了风暴?不过说起来,那一船人现在死无全尸,就自己活了下来,还捡到船上一个塑料桶,抱着毫发无伤地漂回了岸边。
这也算是运气惊人了吧?
没关系,只是小小的挫折而已,贾聪看了一眼商场门口摆着的烤肠,咽了一口口水,心下想着:我手里有几亿块的人,竟然看着烤肠流口水。
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个手机往自己准备好的银行账户里转点钱……贾聪这么想着,突然站在商场正中愣住了。
我的银行账号是……多少来着?
7
时间匆匆过去了几个月。
这一天,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走进了步行街。
他面色凶狠地看着商场门口的烤肠摊,目光傻愣愣地看了好久,这才拿定主意,从地上捡起半块砖头,迈步走向烤肠摊。但还没等他扬起手,烤肠摊后面那老板就捂住咕咕叫的肚子,拿起手边纸巾冲向步行街的公共厕所。
男人茫然地举着砖头,好一会儿才嘿嘿笑着放下,抓起两根烤肠,鬼鬼祟祟地四下里看看,捧着手中的烤肠赶紧走开了。
他在商场无人处坐下,狼吞虎咽地吃着手中的烤肠,嘴里还不断喃喃自语:“我有钱,我有很多很多钱……只要我……只要我……怎么做来着?就能把钱取出来……”
“然后我要出国……”男人吃完了烤肠,嘴里发干,楼上网吧窗户里往外扔垃圾,半瓶冰红茶鬼使神差地掉到男人身边,他赶紧捡起来,满意地喝着。
“我运气怎么这么好,嘿嘿……”他脸上满是幸福的神色,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冰红茶。过一会儿,他惬意地打个饱嗝。
这个以前叫贾聪,现在被人称呼“那个傻子”的男人,倚靠在墙角,睡着了。
他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好像正做着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