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苏家旺穿着浴衣，从旅馆窄窄的过道里和一老一少擦肩而过，耳朵很尖的他听到那留着长山羊胡的老头对年轻人说了一句：“师叔祖，今晚咱们就上山去拿？”

苏家旺悄悄回头，正看到那年轻人瞪了老头一眼，小声说：“大庭广众的不要说这些，而且，今晚你老实点睡觉就行，我自己去。”

说完，那年轻人警惕地回头，苏家旺早就把头扭了过去，摇摇晃晃地走向店里竖着的自动贩卖机。

按动开关，拿着温热的咖啡牛奶，苏家旺盘算起来：刚才他是不是无意中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他看着旅馆窗外弥漫起来的浓郁雾气，心中突然起了一丝好奇。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人，和苏家旺对视一眼，苏家旺就老老实实侧过身去，让这男人通过。

走进来的这人好像是对面那家饭店的店主，叫柏什么来着……那柏姓店主走到年轻人身边，恭谨地点头问好：“王半仙，今晚你上山要帮忙么？我可以给您去跑跑腿。”

苏家旺突然灵机一动，掏出耳机插在手机上，打开一个视频，同时将视频声音关掉。

那边王山刚要回答，似有所觉地回头看去，看到门口那里，苏家旺好像正在津津有味地戴耳机看着视频，这才回头对柏立坤笑着说：“又没有人和我抢那张契约，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要是那小牛鼻子真的来和我抢，你们也拦不住他。”

一旁的刘文轩揪住自己胡子，但浑然不觉，他瞪大眼睛，“师叔祖，这张契约真的有那么重要，连管理处也想要？”

“这张契约啊……”王山淡淡地说，“管理处不一定想要，但一定不想它落在什么坏人手上，这张契约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

苏家旺在离三人不远不近的地方，背对他们坐着，心中盘算：他们说的那个“契约”到底是什么东西？无论如何，听上去好像很值钱的样子，既然如此，那今晚他可有事做了。

2

当天夜里，万籁俱寂。白天人流如织的温泉街上，此刻冷冷清清，只有闪烁的霓虹灯还在忠实工作。

苏家旺虚掩自己房间的门，早已经换好了一身深色登山装的他，房间里的灯也没有开，只是搬了一张凳子，背对门安静坐着，手上端着的手机的屏幕也早就调成了夜间模式。

走廊尽头有开门声，苏家旺心中一喜：还真的让他等到了。

他悄悄关上门，顺着猫眼往外看，见那白天碰到的叫王半仙的年轻人，正关上房门，朝旅馆大门走去。苏家旺隐在门后，听王山的脚步声走过他的房门，这才静悄悄出门，看着王山的背影小心蹑踪跟随。

漆黑的夜里，浓雾像牛奶一样遮蔽了四野，苏家旺本来想要跟上王山，但很快就在雾中看不到他的背影。他看看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经接近山顶，远处旅馆的灯光已经无法穿透雾气，幸好，有几座旅馆房顶安装了红色的雾灯，间或一闪，红光穿过雾气，让苏家旺稍稍有点安心。

转悠了好一会儿，苏家旺心中打鼓，感觉今晚一无所获，只能无奈转身往山下走，这念头刚起来，他就听到空中有轻微的哗啦声响。

那是纸张在空中被吹动才有的声音，苏家旺好奇地抬头看去，什么也看不见，但声音离得不远。苏家旺冲着那空中发出声响的地方走去，声音越来越近，他一边抬头努力寻找，一边摸索身上，他今天带了笔出门。既然是“契约”，那就需要笔来签的，是吧？

就在他刚从身上掏出笔来的一刻，一张纸呼地掉落在他身前。苏家旺捡起那张黑白两色的纸，不远处突然有人惊呼一声，开口喊道：“谁在那边？”

随即响起的急速脚步声，让苏家旺根本来不及思考，他只按亮手机，将那放在地上的契约匆匆扫了一眼，看到“阳寿契约”“五年”“赏格指定：忘识”，就用手中笔在那契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下一秒，苏家旺眼前多了两只脚。他抬头一看，眼前站着的正是那被叫作王半仙的年轻人。此刻那年轻人手中抓着一把巨锤，看到苏家旺的眼神，王山手轻轻一晃，那巨锤就不见踪影。王山看着地上那张契约，看着上面已经签好的名字，叹了口气。

契约轻轻离地而起，飘向半空，呼地燃烧，化灰消失。

“哇……”苏家旺不禁发出一声惊叹，他不知道王山做了什么，但这一手看上去可比什么近景魔术还好看。王山咬着牙的嘟囔，自然也传进苏家旺耳朵里：“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一步……娘的。”

王山低头看看苏家旺，苏家旺表情无辜地抬头回望。王山有些无奈，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老哥手段不错啊。”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苏家旺心中暗喜，脸上却还是一脸懵懂，“你刚才是在变魔术么？”

王山盯着苏家旺看了好一会儿，这才颓然坐倒，在他身边掏出烟来，又叹了口气，“老哥，你刚才签了一张阳寿契约。”

“哦。”苏家旺点了点头，“阳寿契约是什么东西？”

“阳寿契约是什么东西，解释起来有些麻烦，但阳寿契约能有什么作用，我必须得让你知道，尤其是这一张……”说到这里，王山又咬了咬牙，“这一张虽然也可以让你如愿以偿，但是它力量太大，你很容易就玩脱了，所以不如把它转让给我，我可以给你换一张，满足你的愿望，老哥你有什么愿望？”

“你是说，这个阳寿契约可以让人满足愿望？那我要是想要钱呢？也能满足？”苏家旺眨眨眼，笑着问。

王山点了点头，“一样可以满足，你想要多少钱？”

“唔……十万？”苏家旺在心中盘算良久，才说出一个数字，看眼前这个年轻人对自己签下的这个什么阳寿契约很渴望的样子，那自己要个十万块钱，不为过吧？

王山指了指苏家旺的口袋，“你带没带现金？”

苏家旺摸摸右边口袋，掏出来几百块钱，放在左手，“带是带了，不过就这么多。”

王山又指了指苏家旺的口袋，“理论上来说，是不是你口袋里的钱掏出来，口袋里就没钱了？”

苏家旺笑了起来，“是啊，这不就是‘常识’？”

“试试忘掉这个常识。”王山说。

苏家旺笑出了声，他右手一边掏向自己空空的裤袋，一边说：“怎么，这契约可以让人学会变魔术么？可是变魔术的钱也只是几百块钱来回倒腾而已，我怎么可能……诶？”

苏家旺疑惑地低头，右手缓慢地从裤袋里拿出来，他左手拿着自己的五百块现金，右手上也有五百块。

王山对这个结果丝毫不惊奇，只是张口说：“现在再掏一次。”

苏家旺愣愣地瞪着王山，把右手的五百块钱放在左手，听话地再度将右手伸向裤兜，不出所料，当他右手拿出来时，手上又有了五张钞票。

“十万，五百一次，我算算……”王山低头沉吟一下，这才开口，“你再掏个一百九十七次就可以了。”

“为什么我可以？”苏家旺只感觉心脏噗通噗通跳着，但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铺在地上，右手机械地掏着裤兜，把掏出来的钱扔在外套上，很快，外套上红彤彤的大钞就越来越多。

“这个契约可以让你忘掉‘常识’，所有常识。”王山斟酌着语句，慢慢说道，“裤兜里装着五百块，掏出来，裤兜里就没有了五百块，这是常识。但假如这个‘常识’被忘记了呢？那你就还可以无限地掏出来五百块。”

听到“无限的”，苏家旺眼中贪婪的神色一闪，手再伸进裤兜，拿出几百块，“对哦。”

他手上动作越来越熟练，钞票纷纷扬扬掉落在外套上，王山看着外套上堆起来的钱，粗略估算一下，这才开口：“你要的十万块已经有了，够了吧。你这个钱注意点，别一次花出去，因为……”

苏家旺看着王山，突然狡黠地笑了笑，打断了王山的话，“那我要是想要一百万呢？”

他手上掏钱的动作停了下来，只是慢条斯理地抓起地上外套的边角，“以前我听过一个老故事，说是有人跟仙人学道，仙人问那人想要什么，并给他用点金术点了一块大石头变成金块，而这人最后选的是，要那根仙人的金手指……”

苏家旺突然把自己的外套从地上用力一扬，王山正要迈步上前，迎面一大捧钞票轰地打在他脸上，将他视线彻底遮住。王山闷吼一声，待得钱钞落地，眼前除了浓雾，哪还有苏家旺的身影？

王山只能看着那遮掩一切的浓雾，深深叹了一口气，“这孙子，也太贪了吧。”

他朝浓雾中大声喊道：“以后不想要这契约了来找我，中海城西王半仙！”

无人回答。

3

苏家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到旅馆，他把随身物品往旅行箱里随便一揣，提着箱子跑出旅馆大门，打了一辆出租车，从这里直接坐出租车回了家。

看着出租车前方显示屏上那三位数的车费，苏家旺笑着把手伸进裤兜，如他所料，伸手摸到的是一叠薄薄的钞票，他拿出钱，付了车费，下车回家。

回到家，苏家旺先是把防盗门上所有的锁全都上好，这才疯了一样快速掏起自己的裤兜，钱像雨一样落在地面上，渐渐把苏家旺脚下铺满，呲啦一声，裤兜终于不堪重负，被扯了开来。

苏家旺先是一愣，看着红灿灿的地面，呵呵笑了起来。他在钞票堆里惬意地躺下，用钱盖住自己的身体，终于撑不住半个晚上的辛劳，沉沉睡去。

第二天，苏家旺起了个大早，将地上的钞票一张张捡起捋平叠好，耐心地码起来，百元大钞在地上摞了几堆。他眯起眼睛，抓了一叠，放进找出来的书包里，出门而去。

想要向认识的人炫耀的欲望，被苏家旺牢牢扼杀在萌芽中，骤得巨款，且是来源不明的巨款，苏家旺没有什么好的理由可以去解释。但是苏家旺完全有信心，只要给自己一小段时间，自己可以做出趋近完美的“自我奋斗”履历，把他凭空变出来的钱彻底洗白。

既然如此，那么那些大件，车也好，房子也好，苏家旺最近也就没有办法买了。但不能买车买房，还不能享受一下么？苏家旺带着一书包钱，昂首阔步走进之前看一眼都觉得奢侈的，五星级酒店下设的广式早茶。

照着菜单来了三分钟的《报菜名》，苏家旺看着眼前服务生怀疑的眼神，冷哼一声，从书包里拈出几张大钞，鄙夷地扔过去，“小费拿好，快点上，有蒜没有？给扒一头！”

他今天就打算就着冰咖啡吃大蒜，他也算想明白了：自己有了这张契约，那么就等于有的是钱，爷有钱，还用在乎一般人的眼光？饮咖啡就大蒜也好，喝路易十三兑雪碧也罢，他先把所有暴发户能想到的糟钱办法全试一遍再说！

一顿胡吃海喝完毕，最后用蒸牛肚包裹咖喱鱼丸，一股脑塞进嘴里，苏家旺抹抹嘴，惬意地长出一口气，“伙计，买单。”

从早茶店出来，苏家旺看看街对面的电器城，嘿嘿笑了起来。

最新的液晶电视，买仨。一台放卧室，一台放客厅，一台放厕所听个响；双开门冰箱，买俩。一个装日常吃喝，一个放烟酒茶叶；洗衣机也该换了，家里这台最近甩衣服的时候震耳欲聋，跟拖拉机差相仿佛。

买完一结账，苏家旺先是看着五位数一惊，差点被吓回之前那个日子精打细算的他，很快又想起来：我现在有钱了！

苏家旺神色倨傲地站在收银台前，从书包里一把一把往外拿钱，“不好意思，最近家里的钱放得很乱，我也没来得及数，您给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再拿。”

本来看苏家旺衣着有些狐疑的销售经理此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先生说笑了，您稍等，我们点一下钱，先生您可以先填一下送货单子。”

苏家旺笑了一声，拿起送货单写了起来，他正写着，突然听到柜台后的收银员惊咦一声，叫过销售经理，两个人在柜台后小声交头接耳起来。苏家旺抬头看去，却看到那销售经理正用看贼的眼光看着他，苏家旺心中一凛：肯定有哪里不对。

但，到底是哪里不对？

出门之前，苏家旺已经用自家里的验钞手电筒自己查验过钞票，根本看不出是假的，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低头装作认真写送货单，眼睛余光往旁边一瞧，那边楼下的保安按了按肩膀上的对讲机，往这边楼上走了过来。

苏家旺啊哟一声捂住肚子，“突然想拉稀，你们这厕所在哪儿？那边是吧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抓起书包，苏家旺也不管自己已经交出去的钱，他一路小跑，从商场侧门出去，混入外面的人群。几乎是同时，商场大门洞开，几个保安冲出来，嘴里喊着：“用假钞的诈骗犯在哪儿呢，谁看见了？”

4

苏家旺回到家里的时候仍然惊魂未定，他锁上大门，看着客厅里那一堆钱，拿起一张，再度掏出验钞手电筒照来照去，毫无破绽。他皱起眉头，又拿起另外一张翻来覆去地看，仍然没看出什么毛病。

既然钱本身没有问题，那么商场里那一出是怎么回事？苏家旺拽着头发，抓起一把地上的钞票，满脑子疑惑。

突然，他的眼睛落在了钞票的编号上。

几张钞票里，有三张的编号是一模一样的。

苏家旺心中豁然开朗，他拿起钞票，只看编号，很快就发现：地上这一堆钱，一共只有五个编号，如果苏家旺没猜错，就是他最开始拥有的那五百块的编号！刚才在商场里，估计收银员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才认为他使用的全部是假钞。

这可怎么办？苏家旺为难地拽住头发，自己是个月光族，一时之间上哪儿去取那么多现金来做“母版”印钞？如果不用尽量多的原始钞票去“复制”钱，今天商场里的窘迫一幕，难免又要重演。

苏家旺咬住下嘴唇，一时之间犯了难。他又想到，这钱拿去银行，那估计立刻就会有大批好心的警察叔叔送他去一个吃喝不愁的地方关几年。制贩假钞罪，够他喝一壶的。

等等，那个叫王山的年轻人，是不是说他可以忘掉“常识”，也就是说，不局限于纸币？

苏家旺坐在地上，苦思冥想。

5

坐在地上想了一下午的苏家旺，终于渴了，去厨房接了一杯水，低头正要喝。他看着被窗外斜阳照射的杯中水面，水面被阳光照得金光一片，看上去像是有金子洒落在上面一样。

“……咦，水……金子？点金石……不对……硬币！对，硬币！”苏家旺突然一拍脑袋，闭目冥想一会儿，手中杯子往地上一倒。

杯中水被倒出去，在空中快速变幻形态，待得落地时，已经变成了几十枚一元硬币。苏家旺将满地乱滚的一元硬币拿起来，仔细观瞧，这一元硬币无论怎么看，都是真的。

苏家旺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刚才心念电转，一瞬间想了很多事。

如果“印钞票”这一招行不通，为什么不直接“点石成金”呢？水是不可能变成金子的，这是常识，只要是常识，就可以被现在的苏家旺“遗忘”。

但金子不好出手，石头要一块块往家里搬也需要费时费力，为什么不用更简单的办法呢？直接把随处可以取得的水，用“常识”这个契约能力来使之变成一元硬币，不就得了？一元硬币又没有编号，虽然兑换的时候麻烦一点，但这点麻烦又怕什么！苏家旺这时候赧然一笑，稍微有些自责：自己还确实是挺贪的，又贪又懒，但那又如何？世界的进步，不就是拜不想做重复劳力工作的懒人所赐？

苏家旺兴冲冲地走进厕所，打开洗手台的水龙头，水在洗脸盆中很快积聚起来，苏家旺捞起一捧水，手一扬，硬币哗啦一声在空中飞散开去，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一元硬币掉了一地。

“哈哈哈哈！爽！”苏家旺哈哈笑着，一捧接一捧水向外泼洒，水在空中变成硬币落在地上。地上的硬币越来越多，很快将他的脚面都覆盖了。他停下“造钱”的行为，因为他好歹还有一点理智：这么多硬币，非常非常重，假如自己再造下去，把楼板压塌了都有可能。

亢奋劲头下去以后，苏家旺才想起来，他刚才只是想去喝水来着。他从钱堆里艰难拔出脚，走到厨房端起杯子重新接了一杯水，带着笑意将杯子送到嘴边，喝了一大口。

他猛地圆睁双眼，吐了出来。

十几枚硬币从他口中吐出，落在地上，声音清脆。

6

三天后，算命店里。

王山看着眼前形容枯槁的苏家旺，啧啧有声：“三天没喝水？你倒也挺能忍的。饮料呢？试过没有？可乐？咖啡？二锅头？”

苏家旺的嘴艰难地活动，嘴唇上是一层又一层干裂的死皮，死皮旁边布满小口子，他声音沙哑，“都试过了。”

如果那些可以，苏家旺根本不可能自投罗网，来找王山。他舍不得放弃这“点金术”一样的契约，但也没办法将已经“忘记”的常识重新记起来，迫不得已，才来找了王山。

刘文轩在一旁拿着根黄瓜，往前一递，笑嘻嘻地说：“听说兔子不喝水，只靠吃水果也能过日子，你试试？”

苏家旺眼前一亮，接过黄瓜咔嗤一口，嚼了两下，清脆的咔嗤声变得艰涩，听上去仿佛在嚼一口沙子。他呸一声吐出小小一物，落在地上滴溜溜乱转。

那是一枚一分硬币。

王山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得，还能转换面额，可以可以，很厉害。”

苏家旺艰难起身，膝盖发出久未加油的门框转动时的嘎吱声，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王半仙，我错了，救救我。”

王山摇了摇头，对着苏家旺虚虚一抓，一张黑白两色的契约被他隔空从苏家旺身体里“抓”了出来。

他一手捏着契约，在裤兜里掏来掏去，摸了好久才摸出一个破旧的铅笔盒，打开铅笔盒，王山珍而重之地拿出盒内放着的，磨损严重的一小块橡皮擦。

用橡皮擦在契约署名处轻轻擦过，上面签下的名字就消失了。王山将这张契约仔细折好，和铅笔盒一起塞回裤兜，这才回头看向苏家旺，苏家旺正在眼巴巴地看着他。王山端起桌上的水杯，递给苏家旺，“行了，喝水吧，记得以后别这么贪了。哦，对了，你这五年阳寿就不退了啊，算你做一回好事，以后还有可能因为这个得大便宜呢。”

话音未落，就看苏家旺恶犬扑食一样抢过水杯，咕咚一口就把杯中水倒进喉咙里。他轻轻哼着，仿佛在品尝琼浆玉液，半晌才从嘴缝里说出一句话：“给给给，这杯水我就情愿拿十年阳寿和家里所有的钱去换。”

7

打发走了苏家旺，王山这才掏出这张看上去别无二致的契约，摇了摇头，用力一撕。

刘文轩被他吓了一跳，却看王山一撕之下，手上的一张纸竟然陡然变厚，变成了许多张。

王山将手上厚厚一摞契约揣进裤兜，“这个常识契约在没有限制的情况下，任何人拥有它，基本上直接就是神一样的人物。当然，假如不懂运用，死得也特别快，苏家旺这样的还算运气好，如果他当时真的搞了个‘变水为金’的常识变化，那之后他喝的一口水就可以让他‘吞液体金子自杀’成功。所以我把这张契约的效力拆分了，现在单独一张，只能遗忘一次‘常识’。”

“那师叔祖你现在这张契约，打算给谁用？要遗忘的常识，又是什么常识？”刘文轩不禁好奇地问。

王山嘿嘿笑了起来，转头看一眼还在播报“中海公墓附近公路重大车祸”的电视，“要给的那人你也认识，至于要遗忘的常识啊……你说一个人假如被大卡车撞断脊椎，高位截瘫，还能不能走路？”

“那肯定不能，脊椎断了别说走路，站都站不起来，这是常识嘛，师叔祖你……你……啊！”刘文轩说着说着，恍然大悟。

王山已经收拾停当，看着满脸喜色的刘文轩，“等什么呢，医院还有个‘铁面侠’，等着咱们帮他重新站起来，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