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鲁立英看着电脑里面试录取通知的邮件，傻傻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马上疼地龇牙咧嘴的他，欢呼着蹦起来：“中了，老子面试过了！我以后也是五百强公司的员工了！”

由于已经到了大四，电脑自习室里并没有几个人，但还是有同学稀稀拉拉地给鲁立英鼓了鼓掌，毕竟他们知道鲁立英平时成绩一般，要进什么好公司，真的是千难万难。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鲁立英竟然真的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工作。这让教室里另外几个人又是心热又是惋惜：连鲁立英这样的都招，早知道那次招聘会我也去了。

而狂喜之后的鲁立英，走出自习室，在校园里兴奋地嘿嘿直乐。高兴好一阵，这才做贼一样四下看看，翻起自己的手腕。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刺青，是一个汉字：神。

只不过现在那“神”字的示字旁上的一点，已经没有了。

“竟然是真的，竟然是真的……”鲁立英看着刺青嘿嘿笑着，喃喃自语。

2

事情还要从头说起。

那一天鲁立英还是像往常一样逃课去上网，他上的大学虽然不怎么样，但新校区十分气派，占地很广。当然，这么大片地的校区不可能位于所在城市的中心，而是在这个中海市的郊区，在一片田地中央，建了新校区。

想来校方的初衷还是好的：让这群大学生一心读书，努力学习，心无旁骛。

但最终结果却是，学校旁边村子的村民集体转行，从看天吃饭种地为生，摇身一变成为小饭馆老板，旅馆老板，网吧老板，房东……而围绕着学校的几个村子，也变成了满是小旅馆，饭馆，网吧，和群租屋的半城镇。

鲁立英今天下午和同学去踢球，玩的很尽兴，也有些晚，叫宿舍那几个懒鬼一起出门通宵上网他们又不乐意，只好自己单独出了校门，在黑暗中迤逦而行，向着不远处的城镇灯火迈进。

刚下过一场雨，水泥路面还是湿的。路两旁田地里传来声声虫鸣，微风轻轻吹过草尖，夜露滴下，落在虫背上。

鲁立英的生活费大都用来支付网费了，平时也是饥一顿饱一顿，又挑食，导致最近有些夜盲，在田间路上走着，一不小心竟然走进了田地里。

踩了一脚泥的鲁立英顿时骂了一声，他掏掏身上，没有找到纸，下意识地四下环视起来。说来也巧，天空中刮下来一张白纸，飘飘荡荡地，甚是扎眼。如果是平时鲁立英肯定不会去理，但他现在急需什么清理掉鞋底沾的泥，看那白纸掉落在前方的水泥地上，就走过去捡了起来。

用白纸刮干净脚底的泥，他看着这纸张的材质，惊咦了一声。

3

这天晚上鲁立英通完宵回到宿舍，先是狠狠睡了一觉，待得醒来，已是傍晚时分。寝室其他人出门而去，只在桌上给鲁立英好心地留了半碗泡面。鲁立英伸伸懒腰，提上裤子，吸溜着早就凉了的泡面——大学生是全天下最不挑剔吃喝的生物，如果是通宵完刚睡了一觉才醒的大学生更是——从裤兜里掏出昨晚那张纸。

虽然没看清楚，但那张纸刮完鞋底的泥以后，轻轻用手一抖，泥就自己掉了，甚是怪异。所以鲁立英才把这张纸揣进兜里。他拿着泡面叉子，把这张黑白两色的纸在桌上摊开看了看，哑然失笑。

原来这纸上写着：

“契约书”（试验版）

“今有阳间人士______，自愿贡献阳寿三年（或可用回报代偿），下送幽冥，解救地府冤魂，以换薄赏（赏格指定：替神），签字_______，画押________”

“地府福利办戊子年六月初七”

鲁立英三两口喝完泡面，笑着打算扔掉这张纸，但想了想，他又仔细看了看纸上括号里写着的“或可用回报代偿”的字，用笔慢慢划掉“阳寿三年”的字样，签名按下手印。

这张纸呼地一下烧了起来，鲁立英还在看着眼前的火光发愣，突然觉得手腕一疼，哎呀一声，再看向手腕时，发现上面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的“神”字刺青。

4

看着走廊里椅子上坐着的同龄人，鲁立英有些紧张地拽了拽怎么样都不合身地西装，脚下皮鞋在地上相互搓了一下，发出难听的嘎吱响。其他人瞟了一眼手足无措的鲁立英，面带笑意，转过头去。

鲁立英有点后悔自己硬着头皮报的这次招聘面试了，本来以他的成绩履历，他也是没胆子来这公司。可千不该万不该，鲁立英打听到系花苗淼也打算来参加这次面试。

说曹操……不，说系花，系花就从面试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正看到鲁立英在对着她尴尬地笑。

苗淼看看眼前的鲁立英，仿佛察觉了什么，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走到鲁立英面前微笑弯腰：“我认得你，你是咱们学校的吧，我跟你说，里面坐的那些面试官，左数第二个也是咱们学校出身，你只需要和他说你是学弟，就能增加面试成功率。”

说完，苗淼俏皮地眨眨眼，转身离去。看着苗淼婷婷袅娜的背影，鲁立英苦笑了一下：他一个不学无术险些没拿到学位证的家伙，就算有前辈师兄护持，那破烂简历又怎么能入得了这种公司的法眼！

神啊……救救我吧。鲁立英下意识摸起手腕上的刺青，这是他自从签下那契约，得了刺青之后养成的习惯，只不过这次和之前不同，鲁立英脑海中竟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是否决定移交身体管理权以通过面试？”

“是，是什么？”鲁立英头皮发麻：自己终于被残酷的生活逼疯了？

“契约主人已同意，替神发动。”

冰冷的声音响起，鲁立英只感觉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过来的鲁立英，发现自己站在面试官跟前，正在跟中间那个年纪最大的面试官握着手。他下意识想要挣脱，却发现这中年面试官满面红光，兴奋地手劲都变大了：“小伙子你简直就是个不世出的人才，你说的这个计划我现在就可以拍板通过！当然，虽然计划是你提出的，可是你进公司也要从头开始做起，毕竟从学生到合格的职员，不是只靠有个好计划就可以的……”

鲁立英一脸茫然，计划，什么计划？

但几天以后，拿到免试录取通知书的鲁立英，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稀里糊涂签下的那个“替神”契约，竟然真的可以召唤神来帮助他渡过难关！

5

一年以后。

这一天，鲁立英又卡着点走进办公室，主任轻轻白了他一眼，挥手让这个不成器的手下走过来。其实一开始主任对这个鲁立英还是挺客气的，因为听说这小伙子很不一般，在招聘现场提出了对公司未来走向有重大帮助的计划，让面试官见猎心喜直接破格招了鲁立英进公司。那时候主任心里想的是，这个小伙子不会在自己手下做很久，搞不好很快就会爬到自己头顶去，自己可得善待这尊佛。

可主任没想到，鲁立英竟然真的是一尊佛，懒佛。

准点上班，准点下班，工作能糊弄就糊弄，对自己的假期则是寸步不让，据理力争，争取放满每一个可以放的假。工作能力也根本看不出什么优秀的地方，人倒是不笨，甚至可以说比较聪明，可是这聪明劲根本没用到工作上，全都用来偷奸耍滑，这让主任很快就对鲁立英失望了。

但失望归失望，今天上头下来的通知，主任还是会转达的。

“小鲁，你一年前招聘会上提的那个战略计划，现在公司高层研究了快一年，还是对有些细节没有把握，所以打算请你重新写一份详尽一点的计划书，半个月时间够么？这段时间办公室里的工作你可以先放一放……”主任说的话，陷入恐慌状态的鲁立英根本听不进去了。什么，让我半个月交出计划书？可是我特么根本不知道那计划到底是啥啊！

幸好，鲁立英还有不为人知的底牌。

他假装天气热，把额头刚才吓出来的冷汗擦了擦，自信地开口：“交给我吧主任，我一定按时完成，不，提前完成！”

“哦，这段时间你获得了权限，可以在公司里转转，了解体系构架，对你写计划书也比较有用。”主任的这话让鲁立英眼睛一亮，赶紧假装正经地点了点头。

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营销部找苗淼了！

……不对，我可以邀请参加营销部的内部聚餐，就用“了解公司内部成员友好关系”的名义吧，嘿嘿嘿……鲁立英傻笑着，赶紧拿起内线电话拨打起来。

6

入夜，营销部二科的聚餐会，在常去的饭店大包间举行。鲁立英看着不远处坐着的苗淼，想要接近，却发现接近不得：长得好看又温柔可人的苗淼，早就已经被她们营销部里那群饿狼盯上，前后左右都是衣着得体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包围圈严密，让鲁立英根本进不去。

他讪笑着过去打了个岔，刚要说话，就被人不着痕迹地转过话题，顺便一肩膀把他顶开。气的鲁立英头发都快立起来了：你们这帮孙子，这可有点欺人太甚了！

不远处那些青年才俊的高谈阔论还在继续：“今年是２００９年，经济危机的后遗症已经消失，我觉得咱们营销部……”

他回到自己座位生了一会儿闷气，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对啊，我有“替神”，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他掀开自己衣袖看看手腕，那个“神”字刺青，已经没了两笔，看上去像是个书写错误的“忄申”字。第二笔自然是贡献给了那本计划书，鲁立英看着这刺青，一狠心一跺脚，摸着手腕默念起来：神啊，帮我打败这群牲口，走到苗淼身边，和她一起！

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再度从鲁立英脑海中响起：

“是否移交身体管理权以‘打败这些人，走到苗淼身边，和她一起’？”

“是！”鲁立英在脑海中怒吼。

“该行为使用笔画数较多，是否确认？”

“是！”鲁立英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抱怨：这替神怎么这么罗里吧嗦的。

“契约主人已同意，替神发动。”

他立刻昏睡过去。

7

恍惚中，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剩下的时间里他都是和苗淼一起待着。苗淼在梦里对他从冷冰冰不假颜色，到态度慢慢软化，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梦里苗淼看向他的眼神，也越来越柔软。

终于，梦走到了尽头，苗淼对鲁立英微笑着点了点头。

鲁立英醒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苗淼双眼含泪，扑进鲁立英的怀抱，用力地亲鲁立英的嘴：“傻瓜，我当然愿意，我愿意！”

鲁立英温香软玉在怀，下意识抱紧怀中娇躯，嘿嘿笑着：这替神契约也太好使了吧，竟然一晚上就让苗淼答应和他交往？

但马上，他就发现事情有点不对。

他隔着苗淼的头发看了一下手腕，发现那个“神”字，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竖。

第二，现在绝不是聚餐的那天晚上，那天是夏天，而现在两个人正站在雪地广场正中，身边还有铺满地面的红色玫瑰花瓣，远处好像还有一群自己的同事，和之前对鲁立英不假颜色不一样，现在那群同事都在小声欢呼着，好像是真心为了他和苗淼在一起而高兴。

第三……鲁立英看着怀中苗淼手上的戒指，和自己手里的戒指盒，只感觉巨大的荒谬感袭来：那“替神”契约答应的，竟然是帮助自己，和苗淼彻底的“走到一起”，也就是，同意结婚！

鲁立英被瞬间而至的信息量击溃，傻傻地站在原地，飘飘扬扬地雪花落在他的肩膀上，背后广场边巨大的公告牌上写着：庆祝２０１１年新年快乐！

8

“鲁头，你最近没事吧？”鲁立英的手下小吴关切地递上一杯茶给他，看着还在发呆地鲁立英，满脸担忧：“你要注意身体，咱们部门没了你可真不行啊。”

小吴是真的钦佩这个和自己同年进公司，职位却比自己高了不少的鲁立英，他的商业能力简直像是个老谋深算，久经商场，算无遗策的老狐狸，鲁立英这两年几次带领新成立的部门在外大肆征伐，两年里开疆拓土，接下来就算守成，公司蛋糕里，也有这个新部门大大的一份。

小吴已经对鲁立英盲目崇拜，只希望跟在他手下，看到更多“商业奇迹”。

“啊，我，我没事，你别管我了，你去忙，你忙。”鲁立英神情慌张地回神，语气谦卑地让小吴离开。

自己从被“替神”的状态回来已经过了两天，但他还是没有适应。两年过去，自己目前是公司内不可或缺的管理层，虽然因为太过年轻，职位还有很大提升空间，但因为成就太高，这几年会一路上升是肯定的。

工作的事还可以糊弄糊弄，但鲁立英和苗淼的婚事推上日程，却让鲁立英每天都在犹豫。

他犹豫的事情很多，但综合一下其实就一句话：自己娶到苗淼这么漂亮的媳妇儿，自然是好，可是这两年来，那个操控自己身体做下这事业，赢得美人归的人，不是他鲁立英，而是“替神”啊。

那自己这算是绿了“替神”，还是被“替神”绿了两年？

这件事梗在鲁立英心头已经两天了。

9

半个月后，鲁立英看着坐在餐桌前的苗淼，终于艰难地开了口。

“苗淼，我有话想跟你说。”

苗淼抬头，即使不施粉黛，也还是那么清秀可人，她笑了笑开口：“真巧，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那咱们一起说？”鲁立英试探地问，苗淼点点头。

“我其实不是这两年的我”“你到底是谁？”

两句话脱口而出以后，鲁立英和苗淼终于相视而笑。尴尬的笑容持续了一会儿，鲁立英这才开口，把他得到“替神”契约，契约搞了乌龙让他失去了两年身体操纵权的事情和盘托出。

苗淼微笑着，眼泪却慢慢流下来：“原来是这样的。”

她看着眼前的鲁立英，却像什么也没看：“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这半个月虽然你故意不和我接触，还说公司事务忙，在公司办公室住了半个月，但是我们还是一起吃过几次饭，看过几次电影还有逛街的。”

苗淼的眼中满是惨然的神色，一边笑，眼泪一边往下流：“我爱的人是谁，我不可能弄错，你虽然说话像他，动作像他，但他比你……比你……他和你真的不一样，他就像是一个比我大很多岁的完美恋人，他懂我，包容我的一切，他也真的爱我……”

“我也爱他，我只爱他，对不起。”苗淼从无名指上取下戒指，放在桌上，轻轻推给对面的鲁立英。

即使明明知道这是正确的事情，但鲁立英却也突然感觉心脏被猛地锤了一下。他忽然发现：他好像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苗淼。

可是苗淼已经爱上了一个不存在的“替神”，他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鲁立英慢慢拿过戒指，假作无事地嘿嘿一笑，突然想起来，扬起手腕开口对苗淼说：“啊，我还有一次使用替神的机会，你……和他见个面，说个道别吧。”

苗淼下意识想摇头，想了又想，还是默默点头：“谢谢你，我会记住你这次恩情的。”

鲁立英看看眼前的苗淼，很用力的看了好几眼，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和自己最喜欢的女孩独处了，所以他看了很久，才慢慢搓动手腕。

他心中默念：替神，出来吧，和苗淼告别。

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是否移交身体管理权以‘和苗淼道别’？提醒，您仅剩最后一次‘替神’使用机会。”

“是。”鲁立英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熟悉的眼前一黑，鲁立英的精神堕入黑暗。

10

再醒过来时，鲁立英用奖金买下的这个公寓里，已经空空荡荡。苗淼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只留下一个纸条，告诉鲁立英，感谢他的帮助，并郑重其事地和鲁立英说，希望他努力振作，不要辜负现在的职位。她也会好好努力，期待还有再见的时间。

这字条遣词用句，让鲁立英颇为疑惑：怎么苗淼和自己的挚爱分别，应该很难受，还把纸条写的语气这么欢快？

但看到最后一句，鲁立英突然大惊失色，拿出手机就给手下小吴打了个电话，很快，他就知道：苗淼辞职了，到底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11

匆匆数年过去，又是临近春节。鲁立英坚决拒绝了已经是自己得力副手的小吴死皮赖脸的陪同要求，独自一人开车，踏上了回母校的路。

这几年鲁立英过的很辛苦。

他对怎么管理这个“自己”一手创立的部门根本毫无头绪，所幸的是，短时间内一切都还在正轨，他只需要做出“不那么错误”的决定，部门就还能顺利运转下去。但即使如此，鲁立英在一开始还是险些做出导致部门受重创，甚至覆灭的决定。

痛定思痛的鲁立英，在重重压力的逼迫下，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废寝忘食地学习着在这个职位上需要的一切知识。心无旁骛的他，把自己长久不用的聪明才智逼迫着发挥到了极限，很快，他就做得有模有样了。

尤其是，他还有一位好老师。

部门开创前期那些“替神”做出的决定，鲁立英在仔细研判以后发现：这就是当时最应该做的决定。他从这些“替神”做的决定中吸取经验，并将之变化为自己可以掌握的商战智慧。

用了很短的时间，鲁立英做出的命令就有模有样；又一段时间以后，部门的手下们发现：自己那个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算无遗策的“鲁老大”，又回来了。

小吴从开始的震撼，不解，失望，到重新看着鲁立英，三五不时就偷偷射出崇拜的目光，心情也是经过了跌宕起伏的历程，也许因为如此，小吴对鲁立英的个人崇拜也是最大的。

看着被白雪覆盖的大学母校新校区，和学校旁一望无际的田野，站在车边的鲁立英吐出一口白气，眼望远方。

这几年他虽然缓过气来，谈了几场恋爱，但心里苗淼的影子却始终无法消散。他的恋爱技巧越发纯熟，可喜欢的心情却越来越少。对苗淼的感情反而越来越深重，所以他的恋爱，时间持续的越来越短。

最近他已经不谈恋爱了，年过三十的他，已经听够了女人对他说“你心里住了一个别的人”。

看着星光澄澈的夜空，鲁立英叹了一口气。

鲁立英的手腕突然剧痛，他不知所措地抓着手腕，发现手腕上有发光的文字一闪而过。

文字是：即将进行回报代偿，请准备。

啊，原来回报代偿这么疼……那我就是要死了呗？鲁立英苦笑着，扶着车门坐下。

不知道苗淼现在过得好不好。

陷入黑暗前一秒，鲁立英这么想到。

12

黑暗消失，鲁立英眼前一花，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走向电梯。

他下意识伸出手，却被自己手腕上的刺青吓得浑身一哆嗦，一句“苗淼”就没喊出口。

那个“神”字，只少了一点！

他腾地站起身来看看四周，摸摸身上。这不合身的西装鲁立英只穿了几次就扔掉了，但这也是他的第一身西装，他绝不会认错的。

那么现在，他在哪？

思绪在他脑中百转千回，对面贴着“面试间”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人开口问：“请鲁立英先生进来面试。”

鲁立英只感觉眼前豁然开朗：他，在他自己２２岁的身体里！

原来我自己，就是我自己的“替神”！

他浑身激动地颤抖起来，这奇怪的动作让他两边坐着的面试竞争对手互相对视，偷笑起来。但很快，长久发号施令带给他的上位者自尊让鲁立英强行冷静。他轻轻整了整衣领，回头只看了一眼旁边那些看着他窃笑的名校学生，就立刻让这些高材生收起笑容。这些学生也是吃过见过的主，但面对这个刚才还像个行走的玩笑的，不知名学校男生的淡淡一眼，却仿佛面对自己论文答辩时最严厉的老师一样，噤若寒蝉。

鲁立英回过头，看也不看他们，微笑起来，昂首挺胸，走进面试室。

“你好，请做一下自我介绍……”对面中年面试官的话被鲁立英近乎粗暴的打断了。

“你们好，我是鲁立英，我的名字你们以后都会听到，自我介绍就不用了，下面我会说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关乎公司的未来。如果你们觉得这计划可以，那么就先把我安排进公司，同时你们研究一年，到时候我会负责将计划细处补完。”鲁立英说着，手轻轻虚按，害怕自己学弟失心疯破坏第一印象的好心学长就被他的气势打退，颓然坐回面试席。

“那么，我说说看这个计划。”鲁立英接下来的声音并不高亢，但对面坐在正中间的中年面试官，却在他第一句开口以后就收起了轻松的笑容。中年面试官的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看着鲁立英，仿佛在看裸露出地面的金矿。

鲁立英同校的面试官师兄默默把鲁立英的简历抽出来，放进桌子后面默认录取的篮子。想了想，他又偷偷把苗淼的简历放了进去。

13

一明一灭之间，鲁立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那一天，营销部的聚餐现场。

鲁立英笑着看看苗淼，心中说道，淼淼，我来了。

接下来的两年，是鲁立英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开心的两年。

14

又是一明一灭，鲁立英发现面前站着泪痕还未干的苗淼。

他立刻走过去紧紧抱住苗淼，苗淼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用力锤着鲁立英后背：“死人，你就这么扔下我了么！”

“淼淼，你听好。”鲁立英焦急地看着面前的苗淼：“我的时间不多，你记住，我就是鲁立英，我在未来等你，你要告诉我努力。我那天在学校，我二零一八年的……”

鲁立英只感觉眼前苗淼的脸黯淡了下去。

他焦急地想睁开眼睛，再看苗淼一眼，却无能为力，陷入深沉的黑暗中。

15

“阿嚏！”鲁立英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进入车子，发动，开暖气。

他不知道在车旁躺了多久，反正以他自己的体验是：超过两年。

梦一样的两年多“替神”时间结束，回神以后，鲁立英抓着车里放着的纸巾一张张用着，怅然若失。

苗淼，她在哪里？

车窗被人敲了敲。

鲁立英按下车窗，看着车外那张他想念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脸，揉了揉眼睛：“淼淼？”

“死人，你没说是哪一天，我在这等了你一年，你知道么？”苗淼看着顾不上擦鼻涕，呆呆看着她的鲁立英，眼泪忍不住流出，却破涕为笑：

“老公，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