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张喘不过来气。

他梦到自己前几天刚见过的老丈人用硕大的胳膊肌肉，跟夹小鸡崽子一样拽着他四处跟邻居献宝：“看见没？我女婿，怎么样？不是混黑道的吧？你看这瘦的，跟猴子似的，一看就是好人家孩子！”

“叔，死了，死了，憋死了……”小张拼命挣扎，突然猛地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之所以做这个噩梦，是因为赵玉睡觉不规矩，梦中把自己身子睡颠倒了一百八十度，大腿就正正盖在小张脸上。

他推开赵玉的大腿，喘了两口大气。赵玉哼唧一声，过一会儿才慢悠悠说了一句梦话：“今天谁不喝躺下，就是不给我赵玉面子……喝……”

小张喟然长叹，坐在床边，想了想前几天见到的未来岳父。老头快六十的人了，由于勤加锻炼，总是外出游玩，晒得黢黑，又高又壮，和高原牧民跟健身教练的串儿一样，看着也就四十出头。

且性格豪迈，嗓门还大。而且赵玉他爸对于自己闺女突然“开窍”，找了个身上没纹身，也不玩摇滚，规规矩矩上班的小张非常满意。估计也是席间赵玉他爸夸小张的几句话让他记住，才做了这个离奇的梦。

“小玉她父亲……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小张自言自语一句，赵玉耳朵一动，腾地爬起来拽住小张的耳朵：“王八蛋，你刚才是不是又说小玉了？”

“疼疼疼，你特么长了狗耳朵啊？”小张恼羞成怒，和赵玉扯吧起来，但他街斗经验是零，何况赵玉下手极黑，不一会儿小张就捂着两腿之间，眼泪汪汪，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一样乖乖认错：“我错了爸爸，我不该精神出轨爸爸，明天家务我全包了爸爸。”

赵玉得意地一笑，把手上几根毛吹掉，翻身睡去。

或者说，看上去睡了过去。

她眼睛在黑暗中亮闪闪的，思衬良久，轻轻咬了咬牙。

2

赵玉推开算命店的大门，立刻被厅里坐着的老太太旁边那只猫头鹰吸引，她啧啧称奇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摸着那猫头鹰的毛。猫头鹰惬意地闭起眼睛享受着抚摸，赵玉转头看看正盯着她看的老太太，嘿嘿笑着收回手夸了一句：“大娘，你这个鸟养的很好，这毛色……真俊！”

“谢谢姐姐。”小女孩的声音从赵玉耳边响起，她呼地回头，却除了猫头鹰什么人也没看到。正在她疑惑的时候，王山从里屋走了出来，看见赵玉愣了一愣。

“啊，你就是王半仙吧？”赵玉刚打招呼，却看旁边身影一闪，王山已经被那安静坐着的小老太太按到了墙上。

“半仙，你这事办的可不算地道，那个叫郞沐的毁我孙女一年道行，总得有个交代吧？”老太太全没有刚才老态龙钟的样子，但王山只是轻轻一抬手，老太太就抓不住他。王山笑嘻嘻地说：“好了好了肖大娘，你孙女的事情我有办法，你别着急嘛……”

他回头看了看正盯着他们的赵玉，点了点头：“贵姓？有什么事？”

“赵，我男人签过你的契约，听说你这个什么契约，能换想要的东西是吧？”赵玉回答，她抓了抓自己半长的头发——是为了小张特地留的，小张原话是“你头发至少得比我长吧？”——赵玉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在男人这事上，她还是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姑娘：“你能不能让我男人……别那么讨厌我？”

王山“哦”了一声，拍拍脑袋：“你是小张的女朋友吧？他也不是从我这拿到的契约啊。我记得他和你在一起不是挺好的么？让你管的服服帖帖的……就这还不满足？”

“不是，他老是觉得我那个什么前世小玉才是他的‘命定之人’，平常是对我挺好，可时不常的就抖搂两句真话出来，让我……”赵玉咬了咬嘴唇，她有点委屈。

王山看看身旁的肖奶奶，又看看赵玉，再回头看看在沙发旁偷茶几上的瓜子磕的那只猫头鹰，笑着点了点头。

3

晚上睡觉前，赵玉一反常态地给小张切了个橙子端到床边，小张不喜反怒，冷笑一声：“说吧，你又闯什么祸了？还是又瞒着我买了高价包？”

赵玉眉毛一扬就要翻脸，但想了想，还是咬着牙笑起来：“老张，平时是姐们儿对你粗暴了点，你多担待，咱这婚都定了，也不能整天打，我……我……”

“你什么？”小张好奇地问。

“……我爱你”赵玉声如蚊讷语速极快地说完这三个字，腾空扑进自己被窝，虽然王山嘱咐她‘回家多给小张留点好印象，甜言蜜语灌他两桶，到时候效果好’，但这三个字已经是赵玉的极限了。

“什么啊，神神叨叨的……”小张疑惑归疑惑，橙子吃起来可是很利索：“明天吃啥，给你做水煮肉片？”

“听你的。”赵玉用枕头捂住脸小声说。

4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小张迷迷糊糊地伸手摸枕边，空空如也，他嘟嘟囔囔地骂着“王八蛋赵玉”，套上衣服，大冬天下床让他打了个哆嗦，打开门，看到眼前人，小张立刻清醒过来，指着那人喊：

“你你你不是那个地府什么差！”

那男人笑了笑，对小张深鞠一躬：“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什么？”小张有点反应不过来，那男人进门以后，掏出一张小张无比眼熟的，黑白两色的纸，这才开口：“对不起，之前我们地府出了差错，你那个‘阴妻’契约的福利有问题，最近我们年终整改才查到这个事，希望你不要怪罪，并附上我们的补偿契约。”

“补偿？”小张拿过那张纸来看看，只见上面写的是：

“契约书”

“今有阳间人士______，自愿贡献阳寿（尾寿）三年一天，下送幽冥，解救地府冤魂，以换薄赏（赏格指定：红线），签字_______，画押________”

“地府福利办戊戌年三月初十”

“你看，阳寿我们只再扣一天做手续费，您那个很粗暴的女朋友也让我们想办法赶走了，你可以签下这个，然后就能寻获美好姻缘。我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再次致以我们深厚的歉意。”那男人快人快语说完这些，只留小张呆呆看他出门，又低头看桌上的那契约。

“其实赵玉也挺好的……”五分钟后，小张自言自语一句，拿起手机，他不是很想签这个契约。

他翻了好一会儿，汗慢慢滴出来，他发现赵玉的联系方式，完全不见了。

“怎么回事，这我好好的女朋友，就这么没了？赵玉其实也不错啊……”小张叹了一口气。

空气中有什么看不见的涟漪晃动了一下。

突然，他拍拍脑袋：“等会，赵玉是谁？”

他环顾四周，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但家还是自己这家，也没多出来什么，也没少什么。

到底少了什么？刚才那阴差说出错了，然后补给我一张契约，他还说什么来着？

小张低头再度看了看那契约，面露喜色：“这玩意不错啊，反正我也没女朋友，签！”

签字画押之后，看着升腾而起的火光，小张贼笑起来：“听名字就知道这契约肯定厉害，明天我就出门找媳妇儿去。”

过了一小会，他又摇了摇头，才挥去心中的那股失落感。

5

清晨起床，小张揉揉惺忪的睡眼，立刻被手上那条正在空中飘荡的红线吓醒了。

“这什么东西？”小张马上想起来，昨晚他签了一张叫“红线”的契约，那么自己现在看到的，就是那个“红线”？

自己小拇指上这根红线仿佛没有重量，另一头在空气中晃晃悠悠的摇曳着。小张一拍脑袋，穿上衣服出门而去。

走出门，小张被天空中密密麻麻布满的红线吓了一跳，他看着街上的行人，有人和他一样，红线很短，一头系在小拇指上，另一头随着走动在身边飘荡；有的人的红线则是长得看不到头，腾空而起，另一头消失在天空中，也不知道连去了什么地方。

小张一回头，正好看到他认识的清洁工老大爷董叔，董叔身后不远处，正是他的老伴。

这一对说起来生活也算不是很好，董叔的老伴瘫痪了，只有董叔一个人，这么大年纪还要做清洁工养活家里，而每当董叔上街扫地，他老伴就推着轮椅，在旁边看着董叔。

董叔手上那根红线，另一端牢牢拴在老伴手上，两个人此刻正凑近了，轮流一小口一小口喝董叔老伴放在腿上毯子下，那一小桶热汤。偶尔两人视线相交，眼神里都是满满地缱绻。

“找个这样的媳妇儿就行。”小张艳羡地小声自言自语，他拿起手上的红线捏了捏，红线虽然没有重量，但被他轻易地抓住了。他瞪大眼睛，看着手上的红线。

如果我能抓住红线，是不是就能……把它绑在谁的手上？或者解开？

小张激动地四下乱看，终于在路边找到他想找到的东西：两条狗。

这两条流浪狗，也算小张家附近的老熟“狗”了，经常看到它们结伴而行。果然，小张也看到它们身上有一条红线连着对方的脚爪。

小张去旁边早点摊买了一斤包子，提着过来，两条街道工作经验丰富的流浪狗立刻闻着味儿追了过来。小张把包子扔在地上，趁两条狗吃得正欢，悄悄伸手，捏住两狗之间那条红线，用力拽。

啪，红线应手而断。

此刻那流浪狗中的一条本来谦让着另外一条，红线一断，几乎马上低吼一声，咬住正低头吃包子的那狗耳朵。另一条狗不甘示弱，也反嘴咬过去。

“卧槽别别别……”眼看两条狗撕咬起来，小张赶紧把两狗身上飘荡的红线重新连起来，打了个死结。正撕咬着的两条流浪狗疑惑地嗷呜一声，松开嘴，给对方舔了舔毛，不好意思地各叼住一个包子跑远了。

“……真可以啊……”小张低下头，轻轻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淫荡：“老子要娶刘志玲！”

6

小张鬼鬼祟祟地进了后台，把鸭舌帽压得更低，眼神四处踅摸，终于看到自己的发小，小声对他吆喝：“胖子胖子……”

发小正忙得焦头烂额，看到形容猥琐的小张，赶紧走过来伸手：“工作证赶紧还老子！你进后台千万别乱闯啊，你说你是刘志玲铁粉老子才让你进来，可千万别去骚扰人家！”

小张看到胖子发小说到“骚扰人家”时手挥的方向，嘿嘿笑起来：“知道了。”

五分钟后，小张站在大大的化妆间前，从自己厚厚的羽绒服里掏出藏着的鲜花，敲响了标有“刘志玲”字样的门。

他看的清楚，刘志玲经纪人刚走，男人么，畏畏缩缩的成什么样子，上！

门开了，刘志玲那完美的脸在门后出现，看着眼前的鲜花，只惊讶了一下，就微笑起来：“你好。”

“你好，刘刘刘……”小张说话磕巴起来，刘志玲即使在明星堆里，也是最漂亮的那一批次，这让小张话都说不清楚了：“你是我的粉丝……啊呸，我是你的粉丝，你能给我签个名么？”

花被人一把抓过去，神出鬼没的刘志玲经纪人仿佛会瞬移，拿着花推着小张：“你怎么混进来的，出去出去！”

“啊，等一等。”刘志玲微笑着走过来，在小张拿着的小本子上签名：“谢谢你一直支持我，不过以后不要这么做了哦，这样会给其他工作人员带来困扰的。”

小张看着刘志玲温柔的侧颜，脑海中却猛地闪过另一张脸，那张脸模糊不清，虽然精致但好像脸上有不少钉子环子。但那张脸只是在小张脑海中闪过一瞬，而此时小张根本没空去想这些，他趁刘志玲低头签名，拿起自己手上的红线。心中窃喜：刘志玲真的是单身，棒极了！这个漂亮温柔可爱懂事于一体的大明星，我就收下了！

他快手快脚地把自己手上的红线，绑在刘志玲光秃秃没有红线的手上。刘志玲没有红线的手，让小张迟疑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

7

胖子其实并没有胖的很出格，但已经习惯被同事，被发小，甚至被自己爹妈这么叫。他在饭店里，捏着自己酸软的胳膊腿儿，这次刘志玲来中海演出，他们公司接了相应工作，可真是忙得够呛。

这个刘志玲号召力也算相当大了，毕竟长得好看，身材好，性格也好，一直又保持单身，自然粉丝无数。胖子捏捏自己肉嘟嘟的下巴，想起来之前听业内前辈说过，这刘志玲以前有过一次情变，那之后就一直自己一个人，再没谈过恋爱。

“可惜了……哎，这边这边，小张！”胖子看到自己的发小小张拉着一个戴口罩的姑娘正满桌找自己，赶紧挥手。

小张和那姑娘跟胖子汇合，进了包厢点菜完毕，小张开口问：“今天挺忙的吧？”

“那可不，那可是刘志玲来中海啊，能不忙？”胖子志得意满地抬抬下巴。

“真是麻烦你们了，不好意思。”那戴着口罩的女孩小声说了一句，胖子点点头没有接话，心里稍微有点疑惑：你这话从哪来的？我们给刘志玲打工，你道什么歉？

等到上完菜，那女孩才摘掉口罩帽子，和小张说说笑笑吃了起来。

胖子本来只顾埋头大吃，他自己单身，看到小张这个混蛋发小带女朋友来已经很不爽了，所以一直避而不见。但抬头夹菜的间隙，他只看了那女孩的脸一眼，就愣住了。

“刘刘刘……！”胖子很没有风度地指着刘志玲的脸，一个刘字重复多遍也没说完整。小张把他的胖手打开：“没家教，介绍一下，我女朋友，你叫志玲就行。”

“你你你……”如果羡慕的眼光可以杀人，现在小张已经被胖子用目光打成了馅儿。

8

和大明星约会累不累？累！小张从没有这么像一个贼，帽子口罩风衣三件套一样不落，特务接头一样的见面方式，动作电影一样的甩脱狗仔的车技。就连牵牵手，也得是再三看看四下无人，或者伪装道具都在脸上才可以。

和大明星约会爽不爽？爽翻了！尤其是刘志玲，她简直是所有男人的梦：从不生气，从不使小性子，从不吃醋，从不莫名其妙地心情不好。和小张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永远都是那么温温柔柔地样子。

但时间久了，小张却慢慢感觉不对劲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刘志玲的这种“完美”，哪里不对。

脑海中始终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让小张去做对比。那个影子虽然比刘志玲差很多，但始终让小张念念不忘。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影子是谁的。

但刘志玲他至少看得见摸得着，于是这一天，小张吃完这顿烛光晚餐，看着中海市旋转餐厅窗外的景色，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志玲？”

刘志玲正细心地给小张剥着橙子瓣，听到小张叫她，抬头温柔地一笑：“怎么了？”

小张看着刘志玲手上的橙子瓣，稍微一恍神，却又很快回神：“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以前那次恋爱……”

小张手上的红线陡然绷紧，轻轻颤动起来。刘志玲表情还是那么温柔，但声音却微微颤抖：“都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的男朋友是你啊。”

小张沉默地点点头，看着那还在紧紧绷着的红线。

他突然想找胖子吃顿饭。

9

小饭店里，昏暗的灯光下烟雾缭绕，桌上摆着两个空了的烟盒，胖子也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刘志玲的过往，和盘托出。

听完以后，小张这才长出一口气：“哦，懂了。”

“所以她们俩只能算今生有缘无分，误会早就解开，但是两个人偏偏都内心特别固执，要是能见上一面，也许会好一点。”胖子也轻轻叹一口气：“不过这都什么老黄历了，而且现在刘志玲还是你这个王八蛋的女朋友……妈的，想想就来气！”

小张轻轻抚摸着自己手上的红线，微笑起来。

“我就说么，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女朋友。”小张笑着说：“我说她怎么从来都不生气，不吃醋，不使小性子。原来她根本不爱我，只有不爱我，才可以这么完美。爱之深，才会责之切啊……不过这样，事情也就好办了。”

10

小张开车载着刘志玲，正在公路上奔驰着。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刘志玲眼睛上蒙着黑布，表情有一点害怕，一点兴奋。

“到了你就知道了。”小张微笑着停车，握着刘志玲的手，慢慢向餐厅那边走。

餐厅角落里有一个身材魁伟的背影，路过的人看到他的脸的时候都倒吸一口凉气，还有些小姑娘悄悄过去要签名，那人也笑着一一签了。

小张把刘志玲带到那男人身后开口：“等久了吧？”

“没有，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我……”那男人的话戛然而止，看着小张身后还蒙着眼睛的刘志玲。

听到那男人的嗓音，刘志玲劈手抓下眼睛上蒙着的黑布转身就要走，小张嘿嘿笑着，用蛮力把刘志玲拽回来，按在男人身边：“两个人都这么大岁数了，还特么跟小孩一样，今天谁都不准走，话讲清楚再说！”

小张说完，就悄悄后退两步，看着自己手上越拉越紧的那根红线，他又退了两步。

脑海中那个模糊的影像越来越清晰。

那边沙发里，刘志玲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当年为什么没找我！”

红线啪地应声而断。那男人僵硬地坐着，终于慢慢伸出手，轻轻摸着刘志玲的头。

小张微笑起来，看着两人身上凭空生出一条红线，牢牢将对方绑在一起。

他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世界在崩溃，但小张一动不动，只是闭上眼睛，看着脑海中那越来越清晰的影像。

他嘴唇微微翕动：

“赵玉。”

11

小张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脸。

他看看手机，原来刚才只是他做了一个梦，这个梦真的好真实，也好可怕，一想到要和一辈子都不会真的爱上自己的人在一起，他就后怕到毛骨悚然。

他看看眼前这张睡脸，这张脸初看很陌生，但越来越熟悉，而且，越看越可爱。就连这副张嘴流口水的样子，小张都觉得超级好看。

好像感觉到小张的目光，赵玉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男人，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老张，做噩梦了？”

“嗯，做了个噩梦，梦里我把你给忘了。”小张把赵玉拥进怀里：“我好喜欢你啊，就算刘志玲给我做女朋友，还是忘不了你。”

“老夫老妻了说这些臊眉耷眼的话，你真不害臊……嘻嘻……”赵玉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往小张怀里使劲钻了钻。

“明天你想吃什么？还是水煮肉片？”小张摸着赵玉的头发，温柔地问。

“明天，啊，明天晚上我有点事，忙完了就回家，水煮肉片，吃！要很辣的！”赵玉使劲点了点头。

12

第二天傍晚，赵玉推开算命店的门，那里王山已经在等着她了。

“怎么样姑娘？”王山开口问。

赵玉脸轻轻一红，但嘴还是硬的：“两年寿命买个契约，换我家老张做一晚噩梦，还得给你做苦力，怎么寻思怎么亏。”

“那……我给你把契约撤回？”王山似笑非笑地伸手一抓，赵玉身上立刻出现一张契约的影子。

赵玉赶紧摆摆手：“不撤回不撤回！”

王山这才轻笑一声，看看身旁的小蒋，小蒋默契地点点头，走两步推开店门：“别离门太远，说完就可以回来了。”

赵玉咬了咬嘴唇，虽然事情听上去古里古怪，但这是她已经答应下来的事，她不会反悔。紧张地拽着袖子，赵玉往小蒋打开的那店门走去，店门外看上去不是原先逼仄的小区街道，而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走出门去，赵玉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两步，看到前方一个人影，揉了揉眼睛。

那人影转头看到赵玉，惊喜地跑过来，金黄地头发梳成辫子，身上一套水蓝色的公主裙，裙角还不断向下飘落雪花，开口带着唱腔，嗓音让赵玉非常熟悉：“Letitgo，letitgo！小姐姐，你看我像什么！”

赵玉使劲掐住自己手上的软肉，这才把一个“冰”字吞回肚子里，她咬着牙喊：“人！”

“啊，真没意思。”对面那女孩身上的雪花立刻不飘了，头发也快速变黑，变成一个样貌有些普通的女孩子：“还是谢谢小姐姐，麻烦您给王叔叔带个话，就说我奶奶过年请他到府一叙……走啦！”

女孩子一转身，变成一只猫头鹰腾空而去。

赵玉看着在空中自由飞翔的猫头鹰，突然一拍大腿：“老娘差点忘了，今晚有水煮肉片吃，回家回家！”

13

小张戴着围裙站在厨房里，一边熬辣椒花椒热油，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客厅开着的电视中传来的娱乐新闻。

“近日听说刘志玲和金成旭终于复合，本报记者拿到一手消息……是真的！两位怨偶多年前因故分开，最近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复合，至于原因是什么，请听本报记者认真给你分析，据说和两人同时做的一个梦有关……”

小张嘴角弯了起来，但没有去看电视，因为油已经热了，这水煮肉片最后一道程序可马虎不得，不然赵玉那家伙肯定要横挑鼻子竖挑眼。那什么刘志玲，哪有自己这混蛋女朋友重要。

大门咔哒一响，赵玉走进门来。

“哇，这香味，正！”赵玉一挑大拇指：“老娘真没选错人，娶了你真是值了！”

“就知道臭贫，赶紧洗手换衣服吃饭！”小张眉毛扬了扬，还是没忍住，在赵玉脑门上一个暴栗。

温暖的灯光在不大的房间里静静洒落，窗外，雪缓缓下着。